第12版:旅游天地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20年07月17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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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于烟霞山

映 铮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0年07月17日   第 12 版)

  烟霞山风光
  来自文旅万源

  上四川烟霞山之前,我已对它的挺拔和葳蕤作了足够的想象,且对它丰富的林下珍宝作了适度的觊觎。期待回程时袋子能装一些灵芝、重楼或者别的什么稀奇山珍。

  当汽车开始频频拐弯,车顶与外面的树枝发出亲密摩擦声时,我睁开了眼。烟霞山到了!大巴山腹地的这座名山呈现在眼前。高峻稍逊,葱茏有余,虽说海拔只有1250米,在云雾的蒸蔚下也有崔巍之姿。

  天刚初晴,修整过的荔枝古道上覆着薄露,石板上已有了青苔落户的迹象。我们走得小心翼翼。前方来到覃大仙庙门。覃大仙,本名覃意,出家隐居于烟霞山修行悟道。说是庙,其实就是个凹于山体的石穴。若没有本地朋友的引导,倾倒的山门柱石和残缺的佛像根本不足以撑起一座庙的意象。倒是一块碑石上的人面花,让我顿生惊诧和崇敬。这种把人脸置于花朵之中的刻法不知始于何时,但人心向美、佛心向善的喻义简单明了。看覃大仙打坐参禅之处,是在猫身而过的绝壁之上,光滑的人形凹陷处让人惊叹不已,这需要多少年的坚持,才能在坚硬的石壁上磨出这个仅容一人盘坐的天然“座椅”。我们争相爬进“梵音洞”,把自己蜷进那凹陷处,颂一卷半轴经,体会一番“转身直到三千界,极目横看八百程”的惬意与旷达。

  烟霞山上,那些与家宅混居的墓群中,有一些造型别致、雕刻精美的墓冢,有元代官帽型、越剧相公帽型等。再读墓前诔文和碑联,让我惊讶万分,你看:德隆巨川香馨兰桂,能壮松岳声扬市朝;河鲤藏身双吉宅,仙人驻足绕佳城;淑范勒丰碑,芳徽铭碣石;笔写数字留行迹,金凿片石寄芳名;三板暂教风日蔽,一门且待子孙开……这些言简意赅又喻义美好的碑联,不仅展示了墓主人的学养,也蕴含着对子孙的期望。在这偏荒的大山里,还有这样深厚的文化印迹,令人称叹。

  吸引我的还有那些精美的雕刻,或人或兽或花或禽。每一座墓山上都有一个完整的故事和喻义,让人不禁疑惑这样的能工巧匠是否为本地所产?据当地人说,他们都是湖广填四川来的。解答这个疑惑的是生长在老院子旁边的古樟、古柏、古银杏树。据测,这些树有800多岁的高龄。这里究竟有过怎样的沧桑故事,古树不语,古墓也欲说还休。当然,也不排除像覃意这样“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的高人,要来这里与云山为伍,和烟霞对话。

  大巴山山多田少,苞谷洋芋成为主要农作物,上百种植物里已有数十种山货成为烟霞人的盘中餐,这也是四川万源近年主打的文旅品牌之一。

  烟霞山散落着11座三合院古村落。院前的瓜果鲜花,院中的雕窗石坝,屋后整齐堆码的柴禾,让人既能窥见历史长河中烟火的叠加意蕴,又展示着川东民居的淳朴和洒脱。烟霞人好客,几乎家家都囤积着山菌、竹笋、豆荚、萝卜、野菜之类的干货,真有“户多输翠羽,家自种黄甘”的意境。随便放几样山珍都能让城里人吃了频频回首,念念不忘。夏季正是晾晒的好时节,阳光斜过屋檐,照着那些成串的宝贝,让我突然想起前年冬天从它们身上吃出的太阳味道。部分整修后的古村落打造了民宿,接待游人度假避暑,于山抹微云,地生岚香处品茶吟风。

  一座山的灵气,无非人和寺。人有了,寺呢,叫烟霞寺,坐落于烟霜山脊背。一进山门便被岚雾携手,蝴蝶绕身。浪漫者立感坠入仙境,欲吟诗作画。理智者要查地磁场,看看何以聚集这么多长舞不休的小精灵。

  烟霞山始建年代不详,最大规模时有四十八殿。可惜如今仅遗残殿几间,石刻数片。我们走到山腰时,偶遇一锄地少妇,问她烟霞寺四十八殿在何处,她遥指丛林深处说,还要走一段时间。据老人回忆,上世纪初,这里的街市与寺庙并存,其香火之盛为川东北之首。我不禁驻足想问:烟霞啊烟霞,你藏于深山可有寂寞,你由盛而衰时可有遗憾?烟霞山用它喷薄的富氧离子回答我,用它繁茂的物产回答我。烟霞山的上百种植物中,中药材就有二十余种,且是无人采撷的野生状态。那灵芝生在峭壁之上,百合在山谷里,我们只好沿路采挖些兰草和鸢尾,算是得了巴山之馈赠,烟霞之灵气。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覃意当年选择的这块归隐地,如今正成为更多人想清心洗肺的地方。至少我,还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