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上庄浪大地,最让人震惊的,是那层层梯田,如雕如塑,如诗如画。映入满眼的,是那浓郁的绿,一层层、一片片,绿得生意盎然。
要放在半个多世纪前,这个场景断然不可想象。
庄浪曾是甘肃有名的“没治县”:全县114万亩耕地,有103万亩分布在402个梁峁、2553条沟壑的“烂塌山”“滚牛洼”上。
陇中的黄土高坡,山高地陡,水土难留,每年都有1000万吨泥沙流失。当地老百姓把田叫“三跑田”:跑水、跑土、跑肥。 “十山九坡头,耕地滚了牛。” 麦子长得像马毛,亩产很难达百斤,说的就是庄浪曾经的窘境。
贫瘠破碎的耕地,只能收获饥饿和贫穷。庄浪也因此位列甘肃“苦瘠甲天下”的18个干旱县之一,以“吃救济粮,穿破衣裳”闻名。
土在人的心上留下疤,人在土的身上留下痕。
庄浪人说:“咱要给子孙把地修平哩!”
1964年秋末,庄浪人抱着这样一个朴实的信念,5万多精壮劳力上山下沟修梯田。
造田高潮时,10万人马战梁峁。干部们在山上搭起窝棚盘起炕,铁匠们在地头架起炉子摆开砧,羊倌们圈好羊又提起马灯去夜战,学生娃放下书包也扛起了锨……
沉甸甸的背篓压弯了庄浪人的腰,嘎嘎响的独轮车磨破了庄浪人的手。
在这场重整山河的持久战中,半个多世纪以来,仅整修农田林地一项,庄浪人累计移动土石方2.76亿立方米,整修农田林地100多万亩。
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量?有人曾换算过,如果垒成一米见方的长堤,足足可绕地球赤道6圈半。
难怪日本、以色列、美国等十多个国家的专家考察庄浪梯田后,连连地称赞:“这是世界的奇迹!”庄浪人民在黄土高原上精心描绘了“一幅景色迷人的风景”!
庄浪人说:“咱要为了子孙把地绿化哩!”
穿行在庄浪纵横的沟壑之间,眼之所及,望山山翠,望地地平,层峦叠翠的山间林海,装扮出一个如诗如画的美丽家园。
曾经家喻户晓的铁娘子队队长陈英自豪地说:“这是我们用汗珠子变出来的哟!”
半个多世纪,庄浪领导班子都不知换了多少届,各级干部也不知来了又走多少拨,但“山河面貌不变,生态建设不止”已经成为共识,庄浪人进行着一场气吞山河的生态建设接力赛。
在庄浪,流传着一段关于种树的民谣,“大人娃娃齐动员,两头不见天,夜里两顿饭,洗锅抹灶鸡叫唤。”
稀罕绿色的庄浪人,从来不让地撂荒着,修完梯田就种树。在南湖镇,种树根本不用动员。镇长孙焕说,每年一到植树季节,背着树苗、带着馍的村民凌晨披星就匆匆上了山。等到收工下山,只能戴月往家赶。饿了,三块石头支起一口锅,放上野菜、杂粮往里一扔就是饭。渴了,捧口山泉,抓把积雪当水喝。
庄浪人这种天不怕地不怕、誓叫荒山披绿装的精神,持续传承了几十年。
曾经支离破碎的大地,硬是被改造成春染层层绿带,夏滚波波麦浪,秋绘色彩斑斓,冬描黑白版画,四季各异,神韵尽显。
曾经贫瘠的黄土高坡,盖上了生态的“被子”——全县森林覆盖率28.72%,城区绿地率30.4%,人均享有绿地11.4平方米。“沙棘戴梁峁,梯田绕山腰,林草穿沟底。”
曾经的“三跑田”,现在变成了“三保田”。曾饱受饥寒的庄浪人,再也不为吃穿犯愁了。
现在庄浪人想的是:“咱还要把口袋弄鼓哩!”
庄浪乡村有句笑话:“假如黄土能卖成钱,老百姓不愁富不了。”这句话也侧面道出,若仅靠生产粮食,腰包“票子”不会鼓。
百万梯田成了名片,也成了资源。县里领导一合计,谋划打起了“梯田牌”:统筹发展生态林和经济林,在荒山荒坡、沟道梁峁、城乡面山区域建设生态林,在海拔1900米以下的梯田发展苹果、核桃、山毛桃、大接杏等经济林。
让梁峁沟壑盖“被子”,向绿水青山要票子。春天,桃花是风景,引来游人赏花和摄影;秋天,桃树又是贫困群众增收的致富树。
庄浪县自然资源局工程师柳仁强为记者算了一笔增收账:一亩桃林产桃核200公斤,每公斤收购价8元钱,每亩桃林农民增收1600元钱。去年一年,全县接待游客90万人次,实现旅游综合收入3.5亿元。
年初传来好消息:庄浪顺利脱贫摘帽。从2014年到2019年的5年间,贫困人口人均可支配收入由2574元增至6193元,累计脱贫3.13万户13.6万人。
庄浪人的日子,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