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小工换来的书

　　我背了几本新书去几千里外探望母亲，边走边读。母亲见到书，打趣说起当年我为书和父亲“翻脸”的事儿。

　　从上小学开始，不管是书店买的书还是学校发的书，我都习惯包好书皮，放到重箱子下压实，然后码放整齐。

　　那年腊月，父亲刷房子，不慎把泥巴弄到书上，我埋怨几句后，他竟把我那些书扔到一边的泥巴上，气得我失控，将一旁的鸡窝扔向父亲。正在窝里下蛋的鸡惊慌扑飞，抓破了父亲脸，还流了血，我吓得慌不择路跑掉。父亲一气之下将我那些书全丢到茅坑里，其中就有一本我用七天小工换来的书。

　　17岁那年暑假，我去几百里外的一个城市玩。大姑家隔壁是家新华书店，我走进去东张西望，听一个顾客要买长篇小说《欧阳海之歌》。我心里一震，欧阳海，多么熟悉的名字呀！老师讲过，家门口的大喇叭也经常广播，在那个崇尚革命英雄的年代，欧阳海可谓家喻户晓。

　　那个人走后，我问营业员《欧阳海之歌》多少钱一本，隐约记得8元左右。上世纪80年代，这笔钱对我来说可是一笔“巨款”，因为从老家来这座城市的火车票才1元2角，我过年的压岁钱也就是一两毛钱。身无分文的我，怎么才能拥有这本书呢？

　　晚餐时，我第一次吃到皮蛋，味道好极了。我问当车间主任的大姑：“你们皮蛋厂要不要小工？”大姑望着我：“问这干啥？”我说想买那本《欧阳海之歌》，去做几天小工挣书钱。大姑当即从衣兜里掏出钱，我死活不要。想不到第二天中午，大姑竟把《欧阳海之歌》买了回来，说我小小年纪就爱读长篇小说，崇尚英雄，她最高兴了。

　　我说啥也不要，因为大姑的工资才几十块钱，家里还有3个孩子呢。大姑见我倔强，将书递到我手上：“这书你先看着，下午我问一下厂长要不要临时小工。”晚上下班回来，大姑笑着告诉我，说厂长开始不同意，但听说我不要姑姑的钱，要自己做小工挣钱买那本《欧阳海之歌》，挺感动，特批我做几天小工。

　　我的工作就是给生鸭蛋滚黏配制好的石灰泥巴，再滚上稻壳，然后入罐密封。每天工钱1元2角，我做了7天小工后就回家了。次月发工资时，钱会打到大姑名下。临走时大姑送给我五六十个厂里处理的外壳破了但近期能吃的皮蛋，还不好意思地说：“要是你爸妈知道你到姑这儿做了7天小工挣一本书钱，我以后回去可怎么见他们呀……”我说，劳动光荣，自己挣钱买来的东西才珍惜、珍贵呢。

　　回到家，只要有空我就捧起《欧阳海之歌》。金敬迈用生动细腻的笔触、富有感情色彩的语言，勾画出欧阳海成长历程和英勇献身的壮举，热情歌颂了培育英雄的人民军队和伟大的党，读后令人热血沸腾。受这本书影响，中学毕业后我立志要当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可惜未成。

　　这部小说也启蒙了我的文学创作。近40年来，我创作发表了30多万字的小说、散文、文学故事。那7天的小工生涯还让我学会了制作皮蛋，成了我的拿手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