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早餐

　　早餐吃什么？这是每个人早晨都会遇到的问题。吃早餐各人有各人的习惯：有的人在床上吃，用托盘托着，盘子里要插朵鲜花，放上当天的报纸。早餐要有鸡蛋，只是不要蛋黄；早餐要有香肠，但是只吃火鸡的；还要有面包，但是要吃粗粮的；还要有牛奶和橘汁，但是橘汁要早上现榨的。上班族没这么讲究，做妻子的会在丈夫的公文包里放一只橘子，橘汁就有了。我有一位同事，形容早餐时刻如同打仗。她要料理一家大小的早餐和要带的午餐，抽空往嘴里填几口，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些人如我，喜欢在上班路上解决早餐。不论是在北京街头排队买油条，还是在纽约街头排队买贝果，我发现很多早餐相似的地方：各国人都习惯吃面食里夹点什么做馅儿，在手上拿着，一边咬一边做事。一口之中内容丰富，含义繁杂，越硬越好。原来人不光是专拣软的捏，还专拣硬的啃。早上的贝果店里总是人进人出，人们买了贝果三明治，热腾腾地用蜡纸包了放进书包，到办公室，一边开电脑一边吃早餐。读完工作邮件，早餐也吃完了。

　　我们北京人爱吃的牛肉烧饼，到了上海就叫牛肉包饼，芝麻烧饼一刀切两半，中间夹了酱牛肉，一咬满口流香。北京还有一种煎饼，原来是山东人拿来包大葱抹黄酱吃的，也有人说是天津特产，被北京人拿来，中间夹了油条，变成了北京特色的早餐煎饼果子。我爱吃中间只夹鸡蛋的煎饼，加上辣油大葱，那叫一个香！油条到了台湾，油条外面再裹一层大米饭粒，上锅蒸，取下晾凉，切成段，沾着辣椒酱油小葱，也很好吃。

　　油条松脆，与豆浆是很好的搭配。我喜欢在热豆浆里蘸一下再吃，那种又脆又酥又软的感觉，现在想一下都满口生津。来到美国后，不容易喝到鲜豆浆，我就用咖啡代替，贝果奶酪就咖啡，权当是煎饼油条加豆浆了。

　　出国后，食物与饮食习惯也慢慢在演变。有人不习惯改变口味，有人却总喜欢尝试新的食物。

　　我刚到美国不久，通过一位犹太人认识了贝果。这是一位单身母亲带着两个女儿，每次上街她都要买36个贝果，其中的24个贝果要存在冷冻箱，因为上大学的女儿周末回家，都要拿走两打贝果。我看着这种又大又硬、中间有个眼儿、像甜面圈似的东西，不知如何下嘴。后来知道要把它切开，再抹上黄油，烤一下，就酥软香脆了。再抹上厚厚的一层奶酪，配以一杯热咖啡，慢慢细啜，令人舍不得下咽。我每次上街，必买贝果，不为解饿，是为解馋。由于太爱吃了，在几个月内体重迅速上升。

　　离我公司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号称“美国东岸第一贝果”的小吃店。 它只有小小的门面，临街是旧式的玻璃门窗，左右两个小门像民居的住户那样窄小，但顾客盈门。敦实的蜜色原木镶嵌着一方方厚玻璃，门楣上画着一篮子滚圆的贝果，颜色花哨，乡气而温馨。铺内清洁简单，是典型的欧洲风情。天花板上悬挂着欧洲中世纪宫廷式样的蜡台吊灯，靠窗边有几只带有白底绿波纹的大理石小圆桌和墨绿雕花座椅，非常怀旧。特别是从窄门走进来，迎面放一张供人歇脚的铁制墨绿雕花长椅，令人仿佛横穿时空，来到梦中的维也纳。

　　店主说，她的父亲移居美国前是维也纳有名的烘焙师。贝果面包最早的发源地是在维也纳，19世纪末，贝果随着数以万计的犹太移民漂洋过海落户纽约，又从这里走向整个北美大陆，如今它已从犹太族裔的传统食物，演变成美国人的早餐宠儿。贝果材料种类甚多，诸如芝麻、洋葱，还有肉桂加葡萄，这种口味是我的最爱；还有多谷物的、黑麦葡萄的、什锦的等10多种口味。贝果外表金黄酥脆，内里紧实有嚼劲儿，涂上幼滑可口的抹酱，夹着一层层新鲜鲑鱼片和色泽爽丽的蔬菜橄榄洋葱，咬上一口，松脆多汁，香浓韧滑。

　　这里除了早餐贝果卖得好，午餐更红火，除了贝果，还有各种三明治。说到三明治，它也不是美国食物，据说它的产地是北欧。在丹麦叫黄油面包，但不同的是，在切得薄薄的面包上涂上厚厚的一层黄油，然后加上各种各样的菜，如奶酪、火腿、西红柿、柠檬等拌在一起，由于分量相当大，把下面的面包全盖住了。这家餐馆的三明治，林林总总名目繁多，菜谱贴满一面墙。

　　每次我吃着贝果，就觉得它像北京的烧饼。甚至那种芝麻贝果的味道都一样，不过制法不同，贝果是煮出来的，放在一只大锅里滚煮，用一只大铲在那里搅动，然后捞起凉却，再放进烤箱里烘烤。

　　食物是怀乡的第一件事，但是食物又是最能与时俱进的。我曾说纽约没有一样自己的食物，像贝果，原先是犹太人的食物，今天是美国食物了，像三明治和比萨，都是从外边来的，又深深地在这里扎了根。

　　纽约是个大熔炉，人也好，食物也好，都在融汇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