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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9年06月27日 星期四

和谢在杭一起游太姥(行天下)

陆春祥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9年06月27日   第 11 版)

  陆春祥
  郭红松绘

  嵛山岛万亩草场和小天湖
  刘学斌摄

  太姥山胜景
  白荣敏摄

  出生在杭州的福建长乐人谢肇淛,字在杭,我与他神交已久,他的笔记名著《五杂俎》我至少细读了两遍。

  1609年二月中旬,谢在杭正好在老家丁忧,期间,他和几位朋友去游太姥山,在《游太姥山记》中详细写下了游玩的地点路线以及当时的心情。现在,我就跟着他去游太姥。

  从容淡定 风雨不动

  太姥其实是一个人,种蓝为生,人们叫她蓝姑。有一年,当地发生疫情,蓝姑用山上的茶叶熬成汤,救了无数人。太姥积德升仙,成了太姥娘娘,她升仙的地方,就是太姥山,又叫才山。

  己亥五月十四上午,阳光热烈,我们的车子在连片的栀子花丛中盘行,向太姥山核心景区进发,浓郁的花香从窗外钻进我的鼻子,福鼎的栀子花已经成为产业,有几万亩,如此多的栀子花,似乎都带着太姥娘娘的体香。

  现在,我站在国兴寺的遗址前仔细打量。七根打磨精制的石柱在蓝天下挺立,一株千年苏铁依然茂盛,数千平方的遗址,长短不一的石条、石雕、石槽等,杂乱横陈,古井不波,杂草摇曳。看到这,震撼而略有心痛,寺毁于宋淳祐甲辰年间的一场大火,繁荣和烟灭,似乎只是瞬间的事。

  不知为什么,从行程看,谢在杭到此曾歇脚一夜,却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寺创于唐亁符,故甚宏丽,今其遗址犹存”。我揣摩良久,大概,他写多了古人事,今天只想和朋友们开心游玩,不想再去回忆吧。

  游太姥需要胆量和想象,古藤如柱,蟠蜒绝壁,幽岩秘壑,石壁罗立,你得小心再小心,石头与石头之间,也许就是一个深邃的无底洞,底下连着大海,谢在杭就告诫不要乱钻岩洞:“僧言,往年有新戒坠井者,三日浮尸官井洋而出”。夫妻峰、九鲤峰、金龟爬壁,这些岩石都是太姥山的标志象征,看着它们,你只会发现自己的想象力枯竭。看,此刻,谢在杭也和我一样,仔细端详着眼前这锯板峰,两片锯开的石板,薄细而宽大,极好的板材,另外三片,墨线已经打好,只等仙人来锯。

  如果仅仅局限在岩石的形象上,那是没真正看懂太姥山。太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扶危济困,她给人毅志和力量,她停伫东海边,日日听海,看沧桑巨变,观人世谢替,从容淡定,风雨不动。

  而我们,和谢在杭一样,山川无穷,杖履有限,惟有爱之惜之。

  聊白茶 喝白茶

  从太姥山下来,我们走进山脚的才堡畲族村,蓝姑就是他们的祖先,蓝溪环绕,河水清澈,游鱼自在。茶园边,青年男女对着茶歌,高声入云。种白茶,喝白茶,在福鼎的畲族人大多集聚在山边海边,以茶为业,以海为生。

  相传,蓝姑当年救人的茶就是白茶的始祖绿雪芽。此茶早于大红袍,唐代陆羽的《茶经》、清初周亮工的《闽小记》均有记载。

  太姥山一片瓦景区的大岩石下面,有一棵300多年的绿雪芽老茶树,枝叶茂盛,轻风摇曳,但枝干并不粗壮,然而,就是这棵老白茶树,福鼎现今的30多万亩白茶,均和它有关,它是母树、始祖。

  在福鼎的日子,就是聊白茶喝白茶的日子,时光和淡黄色的茶汤融为一体。

  静坐,吐纳,冥想,一盏茶,一盏茶,又一盏茶,一共七盏茶,从第四盏开始,背上额上始有微汗冒出,每盏茶70多毫升,盏与盏之间,是无声的味腔连接,至第七盏饮完,五百毫升绿雪芽入肚,全身大汗淋漓,通体舒畅。

  冥想间,我端坐在太姥山顶,面对着太姥娘娘的无限慈祥,试着和谢在杭们愉快交流。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

  白茶大镇点头镇,六妙庄园茶的仓储令人震撼,几千平方的专业储柜,大的可以储上百千克,小的只储数千克,不仅满足自身需要,也向其他茶户开放寄存,这就是一个白茶银行呀,仅点头镇,就有三万多亩茶园,茶叶的存储显然至关重要,关乎口味和品质。

  车子从六妙庄园再往山顶盘旋,那里是名气响当当的纪生缘茶园。老板纪相炳20多年前在天津创业,靠着小店铺起家,将白茶卖到了数十个省份,硬是打拼下了福鼎白茶的一片天地。

  现今,喝白茶已经是一种时尚,英伦哈利王子大婚时,选用的茶就是福鼎白茶。福鼎80%的人从事白茶行业,福鼎就是白茶,白茶就是福鼎,这只白茶大鼎,在中华茶大观园里,已经举足轻重。

  传奇嵛山 涵养福地

  午饭后,谢在杭们登上了摩尼宫边的石岩船,“凭高四望,海色际天,嵛山、秦屿诸岛出没波心,若鸥凫乏乏耳”。

  此刻,我们的船,正向浮在东海上的那只海鸥——嵛山岛驶去。20分钟后,嵛山岛就在我们脚下。

  嵛山岛是个传奇的岛,奇在岛上有名为日月星的三个天湖,蓄水量达160万方以上,更稀奇的是,它们都是淡水湖。淡水哪里来?我相信这一种说法:嵛山岛和太姥山,本来是连体,历史上的地壳运动将它们分割开来,而它们的根依然是一个整体。岛上的淡水天湖,再怎么干旱,都不会枯竭。山下日光普照,山上云雾缭绕,不断的云雾也是水自然的保护者。

  我们在浓雾中静观日湖,水清如镜,微波漾起,湖边长着鲜灵的各色野花,一株野白合两瓣低垂,没有开花的样子。

  藏在山顶的万亩草场,也是嵛山一绝。这连绵不绝的草场,似乎有让你置身广阔无垠大草原上的恍惚。植物学家说,海蚀地貌上生长着如此茂盛的水草,在中国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大海中的牧场,深深藏着自然的诸多秘密,令人遐想无限。草场下方,浓雾罩着星湖不见踪影,遗憾间,浓雾似乎知我意,星湖渐渐露出清秀温婉的一角,正赞叹,浓雾又迅速盖上来,几番来回,只见星湖模糊的亮倩身影,始终不见它完整颜容。

  除《五杂俎》外,谢在杭还写有《太姥山志》,我翻读山志,他显然没有到过嵛山,只是在太姥顶上指点远望,他一定看不见深藏着的三个天湖,我比他幸运。

  夜宿月亮湾清溪阁,淙淙流水,石蛙伴鸣,明月高悬海上,房外成片的艳山姜怒放着白色的花朵,满阁沁香。

  太姥听东海,白茶鼎中华,嵛山藏天湖。太姥山是福鼎的根,根上长出了茂盛的白茶,天湖则给了白茶以无限的涵养。

  (陆春祥,一级作家,浙江省作协副主席,浙江省散文学会会长,著有散文随笔集《字字锦》《笔记的笔记》《连山》等。作品曾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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