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州，一个地级市的医改实验

　　1月6日，广西贺州中医医院，患者余惠龙病床前。

　　广东中山大学附属第五医院胃肠外科主任侯冰宗走上前来，为这位因急性消化道大出血住院治疗的病人进行体格检查。此前的2018年12月下旬，余惠龙在家突然晕倒，醒来后口吐鲜血，家人急忙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入院没多久，他便发生失血性休克，经过急诊手术治疗，才保住生命。如今，针对这位患者术后不能进食的情况，侯冰宗分析之后，帮助当地医生拓展了临床思维。

　　从广东知名医院来到广西贺州坐诊，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容易。这背后，是一整套提升医疗水平的尝试，市级卫生力量下沉到县区，县级卫生力量下沉到乡镇，乡镇卫生力量下沉到村庄，联合上级医院开展远程会诊，请东部医院到贺州来，派贺州医院到东部去学习……

　　这个体量不大的地级市，做出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对外，既向粤港澳大湾区学习先进经验，也利用好广西甚至全国的医疗资源；对内，“小病在基层，大病到医院，康复回社区”，正成为行之有效的措施。

　　最终要实现的目标是，真正打通优质医疗资源和基层百姓的阻隔。

　　全力东融

　　俯瞰贺州，地处三省份交界处。此地北邻湖南，东接广东，西边是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市。地理便利，为城市医疗改革创造了条件。

　　这个2002年才设立的地级市，医疗基础相对薄弱，市级医疗卫生机构是从原先的县级医院升格而成，甚至贺州的两个城区还没有二级医院。好处是，作为广西东大门，贺州紧靠着粤港澳大湾区。去广州，高铁只要1个半小时。

　　贺州利用好粤港澳大湾区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引进来，二是走出去。

　　“引进来”好理解，侯冰宗来贺州，正是因为1月6日，贺州市中医医院与广东中山大学附属第五医院普通外科签署了专科联盟。除此之外，还引进了如岭南名医张海波、棍点理筋正骨手法传承人江晓兵等一大批知名专家学者，在贺州市中医医院设立名医工作室，定期到医院讲学、查房、临床带教、手术、义诊等。

　　“走出去”同样力度很大。贺州市中医医院与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签订共建协议，与广东省中医院、广州中医药大学一附院等结成多个专科联盟。2017年至今，贺州市中医医院选送30多名专业技术人员前往广东省中医院、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等进修学习先进的现代医疗技术，顺利开展了脑瘫患儿智力发育评估、腹腔镜等项目。

　　正是在同先进地区的交流中，当地医疗水平迅速提升。贺州市卫计委与广东肇庆市卫计局结成了东西部省际对口帮扶单位。贺州市人民医院则与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建立对口帮扶医联体，贺州市分批次选派了173名医疗骨干到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进修、学习，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3年间先后选派了12位医疗专家分批到贺州挂职，在贺州市人民医院进行日常诊疗，带领该院建立了血液内科，带出了一个专家团队，创立了血液内科技术品牌。

　　想让群众在本地就能享受到粤港澳大湾区的名医服务，贺州的做法是，加强与广东地区知名医院（高校）的对接联动，结成专科联盟，培养高水平的医疗卫生队伍，辐射带动区域医疗服务能力提升。

　　积极上联

　　视频两端，分别连接着贺州市人民医院远程会诊室和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医院神经外科会诊中心。

　　“目前，患者精神差、进食少，还需进行哪些检查以便进一步明确诊断？手术要点是什么？”2018年12月22日下午，贺州市人民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朱光升向视频另一端的专家们请教。在此之前，他已经将这名3岁肿瘤患者的基本病历、临床表现、相关影像学检查等资料告诉了专家们。经过15分钟视频会诊后，专家给出建议，朱光升心中更有把握了。

　　像这样的视频诊疗，朱光升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了。“外科手术很复杂，以脑肿瘤手术为例，在术中的脑功能保护最为重要。少切1厘米容易复发，多切1厘米有可能影响身体功能，一定要谨慎。所以，在遇到难以把握的问题时，我们都可以邀请上级专家进行远程会诊，对术中情况进行预判，做到心中有数。”

　　“互联网+医疗服务”，正在许多医疗不发达地区成为一种有效模式。贺州市人民医院便与北京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总医院及北京各大知名医院协作建立了远程会诊工作站。与此同时，还与广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医院等相关科室签约组成了肿瘤内科、消化内科等专科联盟，本地医生与上级专家在互联网两端同步浏览临床数据，利用语音视频沟通病情，开展远程会诊，诊疗结果同步至电子病历。

　　不只如此，2017年，贺州市中医医院先后与广西中医药大学一附院、广西中医药大学附属瑞康医院、广西医科大学一附院等结成多个专科联盟。两年来，上级医院专家共210多人次到市中医医院进行业务指导，重点提升医院专科服务能力及重大疾病救治能力。2018年9月，贺州市中医医院被广西壮族自治区中医药管理局确定为国家中医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基地广西中医药大学附属瑞康医院的协同基地。

　　如今，很多以前不能做的检查和手术在当地都能做了，老百姓再也不用舟车劳顿往上级医院跑。

　　力量下沉

　　毛小小的父母至今心有余悸。

　　2018年12月初，这个10岁的孩子因头痛、呕吐，被富川县当地医院诊断为消化不良，吃药一个星期后，病情却越发严重，甚至无法站立。转送至富川瑶族自治县民族医院就诊后，由下派驻点的贺州市中医院外二科主任何木良接诊。多年从医经验，让何木良意识到病情并不简单，他果断开具了CT脑部检查单，通过检查结果，赫然发现其脑部长了一颗肿瘤，随时都有破裂风险，甚至会导致呼吸骤停。何木良立刻开具了转诊单，通过绿色通道，不用排队、不用挂号，将小小直接送到贺州市中医院进行了肿瘤切除手术。目前，孩子已经康复出院，顺利进行了期末考试。日后，只需在县里的医院定期复查即可。

　　“要是在以前，病人得了肿瘤等慢性病，需要长期去市里的医院治疗，来回路费住宿费都要花不少。”富川瑶族自治县民族医院医生白姗灵介绍道，“自从我们医院和贺州市中医医院结成医联体以来，这样的病人在我们这里就能治疗了。”

　　钟山县花山瑶族乡保安村的村民覃海标，则在2018年12月底被浑身皮肤瘙痒扰醒后，少跑了20多公里路，走到村委卫生室就得到诊治。这是因为，钟山县人民医院以及该县的燕塘镇卫生院、花山瑶族乡卫生院结成“医共体”后，花山瑶族乡卫生院有了更多的医疗资源下沉到偏远山区。

　　“医共体”的成立，需要上级医院忍痛割爱。贺州市人民医院与富川瑶族自治县人民医院结成紧密型“医联体”时，派出了一个由1名正高职称、4名副高职称专家组成的医疗团队赴二级医院指导工作。其中，拥有正高职称的邓碧凡是医院的院长助理、耳鼻咽喉头颈外科主任，也是赴意大利锡耶纳大学医院进修学习归国专家。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们医院的骨干力量，现在你知道我们推动紧密型‘医联体’建设的决心有多大了。”汤伟光连称“舍不得”。但正因医联体推动，2018年，富川县人民医院收入增加了2000多万元。许多群众在县里就能做手术，节省了开支。

　　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贺州市卫生计生委主任陈文珍介绍，在贺州，像这样的案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她总结说，贺州在医疗改革中，正在争取做到“小病在基层，大病到医院，康复回社区”。

　　过去，大医院人满为患，乡医院鲜有问津。

　　如今，贺州按照“力量下沉”来推动市县医联体和县域医共体建设，建立了由三级、二级、乡镇卫生院和社区卫生服务机构组成的医疗机构联合体。

　　“通过让优质医疗资源下沉，将医疗资源格局联通起来，形成合理布局，让老百姓在家门口也能看好病。通过高标准打造基层医疗卫生服务机构，真正打通群众在身边看病的‘最后一公里’，做好群众健康的守门人。”陈文珍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