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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8年10月26日 星期五

翼城有个曹公村(行天下)

胡学文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8年10月26日   第 12 版)

  图为曹公村秧歌。
  孙荣祥摄 来自山西新闻网

  我到访过多个古村落,皆是有备而往,与曹公村的相遇却像中了大奖,是意外中的惊喜。

  其实我是去看历山的。历山在山西省翼城东南,其声名远播,不仅在于花草繁茂、险峰竞秀,更在于历山散漫着文化与历史的幽香。舜帝曾耕耘于此,并编制了黄河流域的物候历《七十二候》,因而得名历山。我从历山下来,要去某个乡镇,没抱超出想象的期待,及至看到西阎镇曹公村的村牌,觉得不过就是个有些特别的村子而已。但走进村里,突然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

  富于变化的建筑

  村庄的街道既非田形又非井形,弯弯曲曲,忽宽忽窄,犹如迷宫。本来感觉到了尽头,突然峰回路转,以为一直走可以穿行,却进了一个院落。外来访客,不要说夜间,大白天也会转晕。村子的特点或许就在于变化。据说曹公村形似卧牛,街道上的石盘石碾石磨是卧牛的五脏六腑,街道是卧牛的骨骼。像与不像且不说,别致奇特是毫无疑问的。

  相比别的古村落,曹公村更显古朴,更有饱经岁月的沧桑与凝重。虽然都是明清建筑风格的四合院,但和街道一样,院落布局与房屋建筑均不墨守成规,而是富于变化,因而一院一景,一房一形,有如万花筒。不只是大夫门第,普通百姓的院落也各具特点,没有刻意模仿复制,实在难能可贵。被称为明窖暗厦式四合院的是曹公村的花魁,外观感觉是在窑洞上建造阁楼,其实室内在窗户的上半部已用木料搭建成平面,成为阁楼的地板。门窗则用磨制的砖砌成凹状的半圆形,带有欧式风格,既有装饰之美又有实用功效,当然更具个性,卓尔不群。

  曹公村来历久远,三次更名,每次变化都有不同的寓意。最初叫龙犄角,之后易名卧牛庄。宋仁宗时期,功臣曹彬的孙女被立为皇后。曹公百姓感念曹皇后的仁慈和曹彬的威名,改名曹公村。

  我步入村中一处院落。北屋已然不存,只有半截墙垛,垛前是园子,不大,却种植了各种蔬菜,紫茄子,红辣椒,绿青菜,在古旧墙体的衬托下越发生机勃勃。挑开东房的门帘,一位五六十岁的妇女正在用手机聊天。我问房屋漏不漏,她说不漏。她沉醉于手机,我没有再问,环顾一圈便退出来。身居古村落,生活却是现代的,这算不算曹公村的又一特点呢?这个古老的村落穿越风雨而不衰,或许就是因为在变与不变间找到最佳平衡点。

  曹公村另一处古建筑是位于村北、建于元朝至正年间的四圣宫,宫庙合一,供奉着尧舜禹汤四圣。而作为宫中之冠的舞楼与四合院一样有着独创性的设计。舞楼坐南向北,选型奇特,平面近方形,单檐有九脊顶。台基上后檐砌墙,两山墙仅后部一段,而前檐对外敞露,方便观众看戏。台身立四根角柱,支撑着十字相交的角替与井字形大阑额。两山小墙前端也立着柱子,支撑着阑额的腰部和角替。其上四周施斗拱二十朵。屋架部分则用四抹角梁,大角梁叠压于抹角之上,后尾各挑一垂柱。补间铺作后尾各挑一垂柱,八垂柱之上施八角形阑额,普拍枋各角之上施斗棋一朵,头之上斜向内各置一由戗,顶部中央再施一雷公柱,从而形成华丽斗八藻井。我对建筑没有任何研究,绝对外行,无法描述其结构与造型之精妙,但毫无疑问,这样的建筑绝对是艺术精品。

  丰富多彩的戏曲

  翼城戏楼多,如泉头龙王庙戏台、上交庙戏台、东化城关帝庙戏台、十河侯氏宗祠戏台等,均为艺术典范。单一个四圣宫就有两座戏楼,可谓一村一戏楼。山西民歌有名,戏曲也厉害。蒲剧、晋剧、北路梆子和上党梆子是山西戏曲的四大招牌,称为四大梆子,至于眉户之类的小戏,那就更多了。

  我老家唱两样戏,一样是二人台,另一样便是晋剧,我们称之山西梆子。每逢唱戏,便如节日,家中的菜饭也与平日不同。童年时代的许多历史知识还有为人处世的道理,都是从《四郎探母》《薛仁贵征西》《窦娥冤》《打金枝》等山西梆子里汲取的。我从小听惯了,每有晋剧曲调入耳,浑身的细胞便如花朵盛开。

  曹公村不只唱晋剧,还唱上党梆子,也唱眉户。眉户,又称眉鄂,弦子戏。初次听,还以为是“迷糊”。唱本多为折子戏,如《古城会》《皇姑出家》。那天,我有幸观看了一会儿眉户,咿咿呀呀的,有些伤感,并未听懂,自觉索然。侧观坐在凳子上的一位老妇,彻底融入戏中了。从听懂到喜欢,再到沉醉,与时间和悟性无关,而是血脉里是否流淌与戏曲相关的因子。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曲子,那是扎了根的,任凭什么样的力量也不能割断。

  翼城的花鼓也很有名。花鼓始于晋末,盛行于唐。最早用于祭祀、赛会、结社和社火,后来凡有活动必有花鼓,且由一鼓到多鼓,如三鼓子,七鼓子,最多可身绑九只鼓,称满天星。鼓的打法也不同,如单鼓子是用双手在鼓的两面敲打,右手强拍左手弱拍,有主有次。多鼓打法则在高潮中上阵,鼓手们双手持槌上下左右前后快速飞舞,不时变换位置,或跑或蹲或贴地,或左右旋转,或拧腰甩臂,如同杂耍,令人目不暇接。

  在与曹公村意外相遇的下午,花鼓表演是最后端上的美味佳肴。黄昏临近,日光仍然热烈,似乎是被喧闹的锣鼓声、被身披蚌壳的妇女的热情点燃。而围观的那些朋友也被点燃了,个个红光满面。这或许就是鼓的魔力。鼓声入耳,由不得血流加速。

  那一天是特别的,心像被翼城犁耕了,撒满古旧的种子。

  藏在深山无人识。在三晋大地,还藏着多少像曹公村这样的古村落?

  (胡学文,中国作协会员,河北作协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私人档案》等四部,中篇小说集《麦子的盖头》《命案高悬》等十三部。曾获《小说选刊》全国优秀小说奖,《十月》文学奖,青年文学创作奖,孙犁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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