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州故乡行（行天下）

　　去秋回衢州，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衢州至杭州要造一条高铁专线，41分钟到达。惊喜之余，不免疑问：衢杭之间已有高铁，两个小时，再造一条，是否必要？经过一番调研，我渐渐明白：对待衢州的建设不能把它孤立起来看，而应放到浙江的战略布局中来观察。衢州在全省建设大格局中担负着一个美学的主题，一个高起点的“大花园”。

　　绿水青山好资源

　　改革开放以来，浙江沿海、平原地区经济发展遥遥领先。相形之下，地处山区的衢州就显得滞后缓慢一些。为此，衢州在着急。大家似乎忽略了一个谋事诀窍：扬长避短。那么，衢州的长处在何处呢？它的长处恰恰是它的短处，即地处山区，多山地区的青山绿水原来是宝贵的资源。衢州随即改变思维，以绿色为导向，大力发展休闲度假产业；发展新的能源，严控甚至关停一切与污染有关的工业企业。经过十来个春秋的努力，衢州农村的面貌大为改观。我于去年秋天和今年春夏，先后两度漫游在衢州各县山区农村，惊喜地发现，凡是我到过的衢州各区县的村庄，环境卫生的面貌比起十几年前甚至五六年前完全不一样：那散落在千山万壑的一个个“穷山村”，几乎90％的农户都破旧迎新，盖起了崭新的两三层的“小洋房”，几乎每个村子都焕然一新。

　　在我的童年，记忆中衢州山区的树林是相当浓密的。但自从上世纪下半叶以来，由于人口的激增，各地森林很快变成了灶旁的柴，大部分高山矮坡都变成光秃秃的了。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前期，危机遇到转机，燃煤的供应普及到农村，接着又有了天然气。这使山林获救。现在，山区和丘陵绿色覆盖占衢州面积的92.9％，处处林木葱茏，蓬蓬勃勃。国家已在森林覆盖率最高的开化县古田山建立了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衢州也建立了5处国家森林公园。保持并增进青山的“青”，对衢州来说已不成问题，而且它也是建设浙江“生态屏障”的雄厚基础。

　　衢州的攻坚战是“绿水”。与其他地区相较，衢州的水是比较好的。它有一条在崇山峻岭中蜿蜒135公里的大河——乌溪江，沿岸工厂较少。经过适当治理，其水质现在华东名列前茅。难度较大的是衢州的母亲河衢江，它是钱塘江上游的首段，至关重要。它的许多支流维系着许多大小工厂，衢州市政府坚决关停一切与污染有关的工厂企业。终于，良性循环开始了：如今衢州市六个区县的出境水均达到国家Ⅱ级水标准，境内70%以上是一级水，是浙江唯一拥有一级地表水的城市。可以说，对衢州市来说，绿水青山的目标已经接近了。

　　山水之美好风景

　　诚然，“绿水青山”的价值不全在经济，它还包含着巨大的美学价值。来自南部的仙霞岭山脉巍峨挺拔，它在衢州的最高峰大龙岗海拔1503余米；北部的千里岗山脉高耸俏丽，其在衢州的最高峰白石尖海拔1453米。它们是衢州山水之美的天然象征。我虽年逾八十，之所以仍不倦地在大山小山寻寻觅觅，实际上是在寻找和观赏山水之美、山景之美和山境之美。这种美是大地之美，天赐之美，是美的本原。因此它是最震撼人心的，最令人难忘的。尤其是走动在群山间，因距离和角度的不同，山境的组合随时重构，景观瞬间变化，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而在同一地点，因时辰和阴晴的变化，景观的色调亦大异其趣。山中的云雾则是一支灵动的笔，随时让山景“浓妆淡抹总相宜”，更不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涩……难怪，中国诗歌史上最瑰丽的诗篇是山水诗，中国美术史上最杰出的绘画是山水画。

　　由于山水乃是美的自在体，它无时无刻不在无形地塑造着人的精神人格，陶冶着人的情怀和气质。所以山区的人一般都比较纯朴、勤劳、善良、勇敢、刚毅。每当我看到在陡峭的山坡上耸立起崭新的楼房，我的心灵无比震撼：这几十、上百吨钢筋、水泥、木头、砂石是全凭两个肩膀、一个脊背肩挑背驮上去的。在常山县茶油盛产地黄塘村，四周六七百米高的崇山峻岭上，全都披覆着浓浓密密的油茶树。我常在阳台上仰望着那高高山顶上的油茶树，想：这又高又险的地方，干活时人们如何爬上去，干完活又如何将油茶果背下来？一次，与一位老农聊天时，我特地问他：这又高又险的地方，干活时能不能就不去了呢？他淡淡一笑说：“从小就跟着大人这么干，都习惯了。”啊，这些普通的山民，为了追求基本的或者更美好的生活，付出了多么艰辛的劳力，表现了多么勇敢、顽强和坚毅的精神。

　　如果说赞美衢州人的人文素质口说无凭，那么提一提发生在2012年的事例庶几可供佐证。仅仅在这一年，衢州市就接受了各方面推选的如此多的荣誉：中国十大宜居城市、中国十大特色休闲城市、中国宜居休闲之都、中国特色魅力城市、中国园林城市、中国卫生城市和中国最安全城市。六年来，衢州市又有了长足的发展，恰好为“衢州大花园”建设的全面展开敲响了开台锣鼓。

　　衢州大花园

　　由于浙江省早就看到了衢州的地理优势和良好发展，又鉴于衢州的大部分地缘都与杭州市毗连，故对衢州在全省的战略地位和发展方向极为重视，把它视为海湾发展的一个“节点”和可以融入“大杭州市”的一员。又考虑到它的美学素质，衢州市的建设方向无疑是一个具有高品位的城市，一个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大花园”。这个“衢州大花园”的战略定位不愧是大思路、大格局、大手笔。

　　衢州大花园将是什么样？现在尚处于开始阶段，很难完全描绘。不过根据现在的规划和已经竣工的个别景点，可以看出一个大概：清澈的衢江和乌溪江将送一江清流进浙江（水名）；一条杭衢高铁专线成为杭衢城际专线，使衢州迅速融入杭州；一处国家自然保护区和5处国家森林公园初步构成浙江的绿色屏障；十余个5A级和几十个4A级国家旅游景点点缀着衢州美丽江山；至少7个特色小镇将成为美丽乡村的典范；一座新颖的“慢城”将让你轻松休闲，遍享特色；其异域风情将使杭州“后花园”风采独具，倍加美轮美奂……

　　（叶廷芳，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1936年生于浙江省衢州市，1961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西语系德语专业，留任助教后于1964年进中国（社科）科学院外国文学所至今，主要从事德语文学研究，尤以卡夫卡、迪伦马特、布莱希特的研究见长。著有《现代艺术的探险者》、《卡夫卡及其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