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小蜗牛去散步

　　在汉语里，有些词天然带有温度。比如女儿，每次在冥想默念这两个字的时候，连周遭一切也变得柔软、温热。

　　特别是今夜，处暑。许是台风前夜，许是又到一年夏末初秋时节，家楼下凤凰花不再火艳，只是书屋兰花的香气还穿透蓝溪的璀璨。雨点打在斜窗的玻璃上，咕咕咚咚，一阵紧似一阵，像女儿在弹奏肖邦的小夜曲，凉凉的，紧紧的，有点微疼。

　　我端坐在书屋斜窗前喝着茶，在手心里对着话。

　　“去弹会儿钢琴，或者画画、看书……随你选哪样先。”

　　“别催我啦！”

　　“来，快把这杯牛奶喝了。”

　　“别催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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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别催我啦，你还会说别的话吗？”

　　“等一下！”

　　是的，这是我的女儿。也是我们每天对话日常。

　　窗外水墨一样的山城，背对来时的方向。窗内女儿和我日常的光影走上了玻璃。

　　那天，是你读小学一年级开学前一天。我几次催促你后气急败坏地说：“不管让你做什么你总说‘别催我啦’，你真的像极《牵着蜗牛去散步》里的那只小蜗牛。干脆，你改名叫小蜗牛好啦！”

　　“妈妈，是真的吗？告诉你哦，我就是想做一只有梦想的小蜗牛。”

　　“而且是一只走得很慢的小蜗牛哦，你别催我。好不？”

　　那夜，银河牵着星星出来散步。雨后的星空，蓝得澄澈，蓝得安详。从此，小蜗牛这个名字就顺理成章地诞生了，成为女儿的符号。

　　今夜，同样是雨后。我不知道银河是否还和星星结伴出来闲逛。只是，我知道，又到一年开学季。今年不同，今年九月这个开学季，女儿是一名初中生。

　　收到女儿初中的录取通知书，心竟感到被刺痛了一下。小蜗牛就这样从一个小孩变成一个少女。

　　因为下雨，有点微凉。窗外河滨路上，一对年轻的母女用背影作了一幅充满温情的画。

　　这一天，我们母女谈话了，正式谈论小蜗牛即将是一名初中生的问题。我把她当作知心朋友，向她详细倾诉了初中三年面临的麻烦。

　　我不知道还未满12周岁的小蜗牛是否有足够的心智来理解我们的周遭？我不知道我的举动是否过早地给她稚嫩的心灵压上了负担？

　　回望这12年，她算得上是一只快乐的小蜗牛。难免也有我在一旁催着她，快点，快点。她也会睁着无辜的小眼睛，别催啦，别催啦。会告诉我，她的画笔里有她想要的星空，她的书堆里有她喜欢的秘密花园，一年四季景色不同。她还告诉我，她的琴声也是散着步，这样才能变成了习惯。

　　小蜗牛，只是今夜，借着这一季秋收，借着你即将成为一名初中生，我想对你说：

　　其实，每个父母都有古朴的期许，都会“望女成凤，望子成龙”。这是源于爱的本能，希望亲近的人会更好。所以，我也会“望女成凤”。但是，我不会用“我的愿望”来强加于你，也希望你不会用“父母的愿望”来苛求自己。希望你始终记住，一个人的尊严和体面生活来自于个人的努力，来自于个人的价值。我们一生会有许多人生关口，每一个关口就是一场考验，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去过关。

　　小蜗牛，成长的路上会有很多意外。如最初对你的寄语：安全第一，健康第二，开心第三，学习第四。毕竟，小蜗牛要走的路还长，愿你享受过程。未来的每一天，或成功，或失败，或喜悦，或悲伤，或勇敢，或胆怯，或满足，或失落，或孤独，或委屈……都会滋养你成长，让你越走越远，像秋空一样辽阔无疆。

　　牵着你散步这一段旅程中，多少次，趁你酣睡，我会在你床边小坐，伸手抚摸你的睡颜。每当此时，我心里会升起一种骄傲。随着你渐渐长大，这种骄傲从没减弱，那就是你善良的心地和温良的品质。这就是我，作为妈妈最大的宽慰。

　　“我忽然想起来了，莫非我错了？是上帝叫一只蜗牛牵我去散步。”

　　（本版配图除标注外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