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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8年06月09日 星期六

甘南拾零(现场)

□李晓东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8年06月09日   第 11 版)

  甘南玛曲黄河首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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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肃是我的第二故乡。上研究生之前的22年,我从未离开山西一步,最远处,就是到省会太原的山西大学读书,离家250公里。当时没有高速公路,乘长治北到太原的省内绿皮火车,见站就停,路上要5个小时,真是“太远”啊。列车行进在太焦线上,山西中部多山,隧道一个接一个,但都不长,有的连一列火车也装不下,倏忽间昼夜交替。

  考硕士研究生时收到西北师大复试通知。从太原到郑州转车到兰州,连续30多个小时,经历了真正的昼夜交替,隧道过得彻底无感。终于到了兰州,离家几千里,看着天上的白云和远处的北山,仿佛被抛到世外。没电话,更没手机,一封信来回近一个月,这才是“太远”。西北师大三年,我入了党,拿到了硕士学位,考上了博士,找到了女朋友,还学会了做饭。人生后来的基础,在黄河岸边奠定了。无论走到哪里,心中永远沐浴着金城的阳光。兰州,以至甘肃,成了我的乡愁。

  由于学习紧张,三年里,只去过一次刘家峡,甘南未能至,却很有印象。西北师大中文系和甘南最高学府合作师专开展合作,负责人说,我们和合作师专合作,一定要有合作精神,通力合作。话没说完,大家都笑了。我更觉有趣,居然有地方叫做“合作”。后来知道,甘南藏族自治州政府所在地取名“合作镇”,就是要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

  从甘南来的藏族学生很多,印象最深的一名同学,来自卓尼县,叫来鑫华。多年后,他成了诗人,就是著名的刚杰·索木东。

  西北师大每次文艺演出,有一个节目必不可少,就是锅庄舞。藏族学生跳,汉族学生也跳。老师教锅庄,一边示范,一边口里念念有词,但就一个词“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这样……”看过几次,我忽有所悟,艺术来源于生活,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锅庄,其实在现实生活中,就是烤火。高原阴湿,劳作一天的人们,围着篝火堆烤干潮湿的衣服。锅庄动作,就是烤胸前,烤背后,烤腋下,烤裤裆……艺术价值和实用价值,完美统一。

  二十几岁的人,都有些情怀的,可甘南离太阳近,离兰州却远,交通不便,囊中羞涩,终未能一游,只好将合作镇、拉卜楞寺留在想象中了。

  再到甘肃,已是10年后。2009年冬,到甘肃短期工作。黄河母亲恬静依然,中山铁桥风韵不减,兰州却已旧貌换新颜。来时正值冬季,高楼林立,全国唯一的四库全书博物馆,在白塔山巅翩然欲飞。黄河风情线绵延数十里,河水清清,树木萧萧,可想见夏天时一派生机。夜里,乘游船自中山桥往返安宁桥,两岸华灯璀璨,耳边仙乐声飘,仿佛置身黄浦江中,中山桥化为外白渡桥……虽然甘肃发展位次在全国依然落后,可纵向比较,如同换了人间。

  工作中有一项,是到各市州调研。从兰州出发,第一站临夏,第二站就到了甘南。夜宿甘南州政府招待所,卫生间手纸发黄,非常粗糙。想到院子里的小店买些质量好点的。院子里灯光暗淡,走路小心翼翼。偶一抬头,却被扎扎实实地惊到了。只见满天星斗,在高原幽暗的天空中,争先恐后地眨着眼睛,和人打招呼。忽然想起一个词“繁星如沸”,高原的冬夜是寒冷的,夜空却热闹如天上的街市。想起小时候在农村,夜空也是这样繁盛,虽然愚钝如我者,没有像张衡一样数星星,也常如见到好朋友般兴奋。后来奔波都市,埋头拉车,抬头看路,却再也不眺望星空,不料却在甘南回到童年。

  时过八载,2017年2月,在天水挂职的我,到甘南参加甘肃省全域旅游推进会,又到了合作镇,它的变化让我由衷赞叹。街道宽阔整洁,两旁建筑整齐排列,藏族元素和现代化设计合而为一。街灯都亮起来,霓虹灯竞相闪烁。天上的街市,迁到了地上。新建的甘南大剧院可容纳数千人。质朴热情的锅庄跳起来,背景屏上,一幅幅画面,显示甘南发展新成就。

  这次到甘南,又参观了拉卜楞寺,格鲁派六大寺院之一,建筑宏大,可容纳3000多僧人,现有1000多人。广阔的大殿,铺着一个个坐垫,僧人在此学习。我印象深的甘南寺院,还有郎木寺。坐落在甘川交界的郎木寺镇,隔江与四川纳木寺镇相望。“郎木”“纳木”在藏语中含义一样,意为仙女。白龙江从山下流过,山体赭红,如藏传佛教僧袍。寺规模不大,与民居错落掩映。郎木寺学风浓郁,辩经尤其热烈。一次次辩经考试,一级级提升学历,学识修养名望,也水涨船高。

  一出郎木寺镇,就到了四川。我们在颠簸不平的路面和一个又一个村镇中穿行大半天,终于在半下午时,再入甘南,到腊子口附近。先见到的是距离腊子口十里路的次日那毛泽东故居,一幢藏式二层木楼,故居看护人桑杰拿出锅盔和茶招待我们。桑杰一家住一楼,二楼就是当年毛主席的住所,也是腊子口战役总指挥部。2009年,房子还不是专门的纪念馆,政府每年补贴维修费用。

  我们到达腊子口时,已是傍晚。薄暮中,杨成武将军题字的腊子口战役纪念碑巍然屹立,白龙江奔腾不息。两侧千仞绝壁,已矗立亿万年,1935年9月16日下午开始的那场殊死搏杀,让它名垂千古。我们仰头眺望,暮色苍茫,水声如豹,依然感觉阵阵寒意。当年只有8米宽的峡口,江边无路,重兵把守。狭路相逢勇者胜,前行艰险、后退无路的红军用勇敢和智慧,突破了天险。

  遥想当年,不仅腊子口是天险,整个甘南,海拔高,道路差,都是天险。而今,天险变通途。2013年,夏河机场建成通航,从空中可以直达甘南高原,在地级市机场中,夏河机场条件属于好的。高速公路、一级路、二级路连接成网,车流不息。路边警示牌上写“当心磕长头群众”。记得看过一篇文章《磕长头的路是谁修的》,正是平整安全的公路,方便信教群众用身体丈量大地,表达虔诚的祈祷。现代社会的发展进步,使人们更有条件亲近古老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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