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毕飞宇小说《青衣》改编成舞剧,应该是我年过三十最好的遇见之一。改编这部小说原因有三:一是小说的文字非常有温度;二是小说的心理刻画具有强烈抒情性。女主人公筱燕秋的极端克制和张扬呈现了一个旺盛生命力的矛盾体,在这区间拉开的张力巨大,特别适合以艺术的方式呈现,舞剧是最合适的一种方式;三是每个人身上都有或大或小的筱燕秋的影子,有爱、孤独、悲伤、嫉妒等各种情绪,将她呈现在舞台上,是一个具有个性与共性的载体,能引起人们关于如何看待生命的共鸣和思考。筱燕秋对于艺术非常痴迷,这一点,我们很像。近3年的筹备、编创中,我将筱燕秋的一生浓缩在85分钟的舞剧里,来呈现“她”的生命长度和浓度。“青衣”是一个载体,是一抹迷人的气质,是一种女人的极致。而我,通过文字走进筱燕秋的世界,又将其通过舞蹈语言呈现在舞台上。
筱燕秋天生就应该唱戏,可命运弄人,她被迫离开舞台,无奈地开始了“人间烟火”。但投俗的筱燕秋却始终惦记着那个曾经奔月的“嫦娥”,日思夜想。当生活逐渐平静下来时,复排《奔月》向筱燕秋投来了重新登台的希望。然而,当她马上就要抓住这个机会时,却节外生枝,最终败落在自己的学生手下。尾声的那场大雪是筱燕秋一生的独白,一件雪白血红的水袖从舞台上方飘然而至,现场静谧至极,她看着眼前那片黑暗里的观众,充满了悲情、绝望、疼痛、怨恨……我站在血红的月亮下沐浴着大雪,呼吸因为剧烈的运动和抽泣变得无比压抑,那个我已苍老无比,内抠的肩膀,虚弱的胸膛,下垂的手臂和颤栗的双脚,拖着长长的水袖向舞台纵深处的黑暗走去。如果说演出近60场,那么我就衰老过近60次。
小说《青衣》是中国故事,但她不仅是民族的,也不单就是女性的,而是关于困境的,描述人性的。这本身就极具开放性。所以,在面对这个作品的时候,我也保持我的开放性,保持肢体语言惯有的开放性,选择了一个国际团队,以世界语言来讲述中国故事,让国际上好的设计师来支持和服务于这个中国故事。我不认为不同国界的人会对这个改编成舞剧的故事有任何隔阂,因为人性都是共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