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东方,中国的西南,在美丽多姿、云雾缭绕的贵州山区,有这么一片与世无争的净土,这里居住着一个古老的民族。世代耕耘于斯地的水族,秉承着水滋养万物的德行承载着水刚柔并济的习性,他们以不张不扬的人生态度,从容地生活在青山和绿水之间,水民族自古以来就遵循着“上善若水”“故几于道”的素朴哲学观念。千百年来,这里的男男女女,一代又一代,用灵魂的坚韧执著地看护着生命的悲欢离合,用精神的厚重祈盼地守望着历史的沧海桑田。
三都,地处中国贵州南部,不仅是全国唯一的水族自治县,而且还是水族的大本营。世代坚守于自己内心信念的水家人拥有自己独立的语言、文字和历法。这里的端节有驰马北望故地之神韵,这里的卯节有中原雩祭之遗风。
那一年,老子在浩浩荡荡的黄河之滨。彼时,弟子孔丘正在聆听他的教诲。老子说:“汝何不学水之大德欤?”孔丘回答:“水有何德?”老子教诲他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那一年,刘伯温望着烟波浩渺的水面,起风时,其身后的旌旗正猎猎作响,于是先生如此预言:“江南千条水,云贵万重山,五百年后看,云贵胜江南。”自古以来世人公论是江南多水,云贵多山。其实,贵州既是多山之所,亦是多水之地。
那一年,邓恩铭伫立江边,江水漫漫,流向天边,水能至柔的本性,唤醒了邓恩铭那悲天悯人的情怀和拯救天下的强烈愿望;他在心潮澎湃中,奔赴山东济南,寻求救国救民的良方。
那一年,滕久寿驻足江岸,清波茫茫,流向天际,水能至刚的质地,点燃了滕久寿勇武的性格和报国的满腔热情。他在热血沸腾里,投身抗日战场,践行保家卫国的初衷。
那一年,梁衡在碧波荡漾的都柳江畔沉吟。彼时,浣女在江边洗纱,牧童在古道骑牛,先生抬头望了望水寨中那袅袅升起的炊烟,他感慨地说:“四分地球三分水,天上人间惟一族。”
一个以“水”为自己族称的民族已属少见,更为奇特的是他们还以“水”为自己的哲学思想,这种从里到外都独一无二的民族,在这人世之间,近乎传奇。
水族聚居地就有“耕读传家久,诗书济世长”的生活理念,在追寻人性光辉的征程上,他们有崇尚文治的习俗。但在国家危难、民族存亡之际,生活在水乡大地上的英杰,往往又能勇于献身捐躯共赴国难。
古人有一副对联,其云:“水唯能下方成海,山不矜高自及天。”喜欢在依山傍水之地聚族而居的水族,他们在敬畏自然、感恩世界中,以山为朋,以水为师。被两条河流盘绕的云山,其实并不高,但云山郁郁葱葱的绿意却颇似水家人那份宁静致远的心。云山南北各有一座村落,其北为梅山,其南为达善。机缘凑巧,民国时期的云山南北两寨各走出一位敢于追求真理的先行人物。“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梅山多有幸,沿着山间之路,梅山寨走出文史学家潘一志,他一生的成就,足使后人敬仰有加;“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达善应有憾,跨越田间之陌,达善寨走出在黄埔求学、心系天下的潘永义,他的英年早逝,常常使人扼腕叹息。岁月的飞逝,曾经的历史,是愈来愈远了,但对于那些引领民族走向文明和幸福的人,水家人以云山为证,一再传诵。
上善若水。人一旦能做到公正无私,其心胸就能虚怀若谷。胸襟博大的人能够汇集地球上的百河千流,如浩瀚的海洋一般,生生不息。人一旦能做到无欲无争,其品性就能高情远致,品行端正的人能够排除世事里的勾心斗角,如陡峭的高山一般,屹立云霄。
上善若水。水无私地泽被着大地上的万物,却不与人间争一丝一毫的名利,最接近于道的物种,水应当之无愧。避高趋下是一种谦逊,它不争名利,会趋下避高,可刚柔相济,还能洗涤污淖,故善性莫如水。
水族古歌里那柔婉中的哀怨,像是不变的乡愁,这跟我国的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的精神基调如出一辙,这是人类情感的高度契合。从远古走来的民族,用神秘古朴的马尾绣再现历史的辗转流离和现实的酸甜苦辣,带着至柔、至刚的习性,千百年来,他们一直用实际行动来践行自己那“上善若水”“故几于道”的生命观念和哲学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