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骆宾基百年诞辰之际,我们深切缅怀这位中国现当代著名作家。
骆宾基1917 年出生在吉林省珲春县城。广袤、雄浑而又生机勃勃的黑土地,绵延在骆宾基的精神底部,成为他后来文学创作的内在背景。骆宾基的早期作品充满大时代的霜雪风雷。对他那一代作家来说,文学从一开始就是国家和民族伟大历史斗争的一部分,他的命运在时代激荡中起伏跌宕。1938 年,他在浙东因积极参加抗日救亡工作,加入中国共产党;流亡香港期间,在太平洋战争的隆隆炮声中他陪伴着挚友萧红度过了萧红生命中最后的 44 天。萧红对文学的深刻理解和执著追求,对骆宾基产生了持久的影响。1942到1944年,骆宾基身处大后方,在沉闷压抑的气氛中陷入深深的寂寞,这促使他专注于反省自我、深思人性,从人性的弱点导向对社会的批判。和那一代东北流亡作家一样,失去的故土成为他创作中的一个根本情结,他回望童年,追溯生命的根源,在温情回忆中实现自我的认定。
作为小说家,骆宾基的风格经历了多次变化,一番风雨一重新,在时代与心灵遇合的各个阶段,他敏感地调整着自己的艺术风貌。在创作生涯之初,经历着战争与漂泊,骆宾基是一个正面强攻的斗士,从《边陲线上》《东战场别动队》到《罪证》《仇恨》,他直接描写抗战中的英雄和抗战熔炉中的国民精神。进入40年代,他以平民视角凝望日常人生,进行多向度的艺术探索。《北望园的春天》《生活的意义》《寂寞》《贺大杰的家宅》等短篇小说,别开生面地写出了平民生活的“大后方”,写出了它的平凡、寂寞与诗意。《老爷们的故事》《一个奉公守法的官吏》《一个坦白人的自述》等篇什,既是对世态泥泞的嘲讽,又融入优容与理解,形成了现代文学中少有的轻喜剧风格。《老女仆》《红玻璃的故事》关注下层女性的命运轮回,写出了艰难时世对人性的消磨。《姜步畏三部曲》《乡亲——康天刚》《蓝色的图们江》则专注于家园往事与生命体悟。他的题材宽阔,风格多变,从宏壮的高歌,到细密的写实,再到寓言传奇、童话幻想,多向度地拓展了乡土书写的意蕴空间。
新中国成立后,骆宾基热情书写新生活、新人物。在《父女俩》《王妈妈》《山区收购站》等小说中,他努力探索将纯熟的写实技法与浪漫主义精神结合起来。
从1972年起骆宾基开始研究金文,后来形成专著《金文新考》。与此同时,他还深入研究《诗经》《左传》,写出了《〈诗经〉新解》《〈左传〉批注》,综理传统而别出新解。在生命最后的20年里,骆宾基左半侧肢体不遂,视力衰退,老朋友们劝他不要再写,但他不但坚持研究工作,还陆续创作了一批回忆散文。回顾自己的创作生涯,他曾这样总结:“就我所掌握、思索的材料来说,我写出的仅仅是其中一小部分。”今天,这“一小部分”已经铭刻在现代文学史上,我们也不禁为那未及写出的更为广大的部分而感到深深的遗憾。
在多种风格的探索中,他逐渐形成了鲜明的“骆宾基式”的特色:抒情的、略带忧伤的回忆性语调,北方壮阔寂静的风景与朴实亲切的世态人情。他是含蓄的、节制的,他的作品如引而不发的绷紧的弓,有着契诃夫式的沉着、幽默和微妙。他曾追求幽默,但并没有流于油滑,他直面残酷的现实,但他的作品中却少见血淋淋的描写,在那些充满了人生辛酸的场面中,也从未失去对人生的肯定。在他的创作中,始终不变的是那份黑土地的情结。黑土地就像是一种精神,或明或暗、或深或浅、或远或近地沉潜在他的作品中,激发和召唤着他充满灵性的笔触。他是一个有根的作家,他的根深深地扎在黑土地中,深深地扎在他的时代和人民中间。
骆宾基先生在抗战的烽火中登上文坛,最初以迅捷反映抗战斗争的报告文学而广为人知。终其一生,他的创作历程与国家、民族的命运密不可分,他紧随着时代步伐,从他作品中,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时代的风云变幻,以及时代在人们心灵中的投影。特别是他对抗战时期大后方各色人等心路历程深刻的多角度的刻画,为抗战文学史书写了别开生面的一页。
今天,我们纪念和缅怀骆宾基先生光辉的创作成就,就是要学习他对祖国矢志不渝的忠诚和热爱,学习他对土地和人民的深长情义,学习他从时代巨变中汲取艺术创造活力的探索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