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亦有浪漫（旧书新读）

　　北大教授严文明，1932年出生在湖南一个家学深厚的农村知识分子家庭。父亲给他起名时查《尧典》，书中有“浚哲文明”，于是就让排行“文”字辈的他叫文明，号浚哲。严文明主要著作有《仰韶文化研究》《中国通史（二）：远古时代》《略论中国文明的起源》《环境考古研究的展望》《走向21世纪的考古学》《史前考古论集》等，其中《中国史前文化的统一性与多样性》，当属他颇有创见的著述。

　　《中国史前文化的统一性与多样性》是严文明1986年6月在美国弗吉尼亚州艾尔莱召开的“中国古代史与社会科学一般法则”国际讨论会提交的论文，既有学术质地，又充满了文学的浪漫，1987年被《文物》杂志隆重推出。

　　人世间的学问大概有两种能与古人对话，一种是艺术，一种是考古，这两种学问也是人类精神文化生活中的两个重要分支。在这部论著中，严文明用考古学解释中华多民族统一国家形成的历史过程，为中国找出史前的基础，并以此否定了20世纪20年代外国学者的“中国文化西来说”。他认为，黄河流域是我国早期农业的发源地，我国古代关于农业起源的传说多发生在此地，并把在黄河流域首先栽培的一种谷物稷（可能是黍或粟的一种）奉为农神。

　　严文明主要是研究中国史前文化。在中华文明起源阶段，有几个非常重要的文化区。比如说在山东，有的叫海岱地区，有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这是一个非常强势的文化；在江浙地区长江下游，有良渚文化，也是非常强势的文化；还有长江中游的屈家岭—石家河文化。前些年在燕辽地区有一个红山文化，也是非常有名的。这些文化发展到后来演变为山东的齐鲁文化、江浙的吴越文化、湖北的楚文化，还有四川的巴蜀文化。为什么它们之后会形成一个中华文化、华夏民族？因为它有一个核心，这个核心就是我们讲的中原地区，而中原地区的核心就是嵩山。

　　中国的新石器文化就像一个巨大的重瓣花朵，中原文化区是花心，尽管那时中原文化比较寂寞。在中国的版图上，中原居中，汉、隋、唐、宋大一统王朝建都都在中原，“昔三代皆居河洛之间，”夏、商、周三代也建都在中原。其周围的甘青、山东、燕辽、长江中游和江浙文化区是第一层花瓣，再外围的文化区是第二层花瓣，而花心中原文化区起着联系各文化区的核心作用，也起着向周边文化区的文化辐射作用。

　　中国历史在世界上是非常特殊的。在世界的几大古文明中，只有中国文明是持续不断地发展，从来没有中断，原因在什么地方？就在于“重瓣花朵式”的结构。什么叫重瓣花朵？就是这个花不是一个单瓣的花，它有一个花蕊，里面有内圈的花瓣，还有外圈的花瓣，是有核心、有主体、有外围的一个整体，所以具有很强的向心力和凝聚力。这种结构是一种超稳定结构，是中华文明几千年来生生不息、虽然有跌宕起伏但仍然能够一直向前发展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