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东：公鸡与摸龙

　　我的故乡在四川盆地东部的隆昌县城。历史上为商贾之地，地虽不大，却是人口兴旺。

　　腊月起，家家户户着手为春节做准备。各家阳台上、院坝里晾晒的腊肉、香肠绵延不绝，构成一道别致的景象。

　　小时候，我家也自制香肠。母亲四姐妹各有分工，采购、腌制、灌肠、晾晒。母亲负责腌制，我便在一旁眼巴巴地看。只见她来回调换手中的调料瓶，凭着以往的经验，将盐、花椒、胡椒粉、辣椒面等按一定比例和到鲜肉里，将普通的肉食变成了香浓醇厚的美味。

　　因口味偏好，各家的味道都不同。这份味道或许并不惊艳，却入味入心，让人在离家的日子里甚是想念。

　　到了临近春节的几天，县城里的集市就热闹了起来。

　　昔日安静的城中河变得熙熙攘攘。河岸一侧的步行街早已被各种年货挤满，春联、年画、福字、灯笼……小贩们卖力吆喝，采购年货的人货比三家。叫卖声、还价声、说笑声，隔着河岸都清脆入耳。

　　河岸的另一侧，则聚满了售卖散养公鸡的城边村民。按当地习俗，过年餐桌上一定要有公鸡，象征着来年的日子红红火火。

　　吃年夜饭，守岁、祭祖、拜年……正月初八，是我小时候最期待的日子。因为那天，县城里有舞龙灯表演——各乡镇组成了十几支龙队，每条龙约十几米长，颜色明丽、装扮一新，伴随着锣鼓、唢呐、爆竹声，沿城中心的主干道蜿蜒前行，表演“龙抢宝珠”“龙摆尾”“金龙蟠玉柱”等花样。

　　当地俗语说：“摸摸龙头，万事不愁；摸摸龙身，能屈能伸；摸摸龙背，一生不累；摸摸龙腚，一生不病。”于是，“摸龙”就是老百姓这天最期盼的事了。

　　记得那时，奶奶会牵着我，小跑着在龙身下穿梭。“快摸摸龙呀。”奶奶说。我胆子小，既好奇又有些怯生生。奶奶一把抱起我，抓着我的手，带我一路把整条龙从头到尾摸一遍。如果运气好，还可以摘到几丝龙须，回家悬挂在大门上，可保一家全年的平安健康。

　　因为外出学习、工作，我已经十几年没看过故乡的舞龙灯。听父母说，初八还会舞龙，只是换做了在公园舞台上竞技比赛，也不再有那么多人执著于“摸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