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壤与金丹

　　给你一堆烂字，要写一篇颂文，写得了么？

　　不明白？好，把这些字给你吧：媚、苟、贪、聋、盲、吝、病、疑、懒、惰、弱……诸如此类，尽蝇营狗苟阴煞丑陋货色，骂人损人是现成的，教你拿去歌功颂德，如何使得？

　　天下偏有这奇文，剑走偏锋，专从惊险处着笔，把一堆恶心吧唧的烂字、脏字，居然捣鼓出华章异彩来。不信？好，那就看看：

　　以媚字奉亲，以淡字交友，

　　以苟字省费，以拙字免劳，

　　以聋字止谤，以盲字远色，

　　以吝字防口，以病字医淫，

　　以贪字读书，以疑字穷理，

　　以刻字责己，以迂字守礼，

　　以狠字立志，以傲字植骨，

　　以痴字救贫，以空字解忧，

　　以弱字御侮，以悔字改过，

　　以懒字抑奔竞风，以惰字屏尘俗事。

　　这是清人金缨的妙笔，出自《格言联璧·持躬类》。

　　金缨，字兰生，浙江山阴人，因纂辑《觉觉录：金玉良言大全》《格言联璧》而广受世人追捧，称道他“字字沁人心脾，言言落入肺腑。”更有说法：“以金科玉律之言，作暮鼓晨钟之警。”他搜集掌握了大量中华传统文化的至理名言，并精心编纂，透点真谛，引人突破混沌，径入众妙之门。读他的书，如饮醍醐，如饮醴泉，实在是莫大的享受。

　　在注释里，金缨道：“此二十字，皆人所深恶之者，今乃假鸩毒为参术，变臭壤为金丹，真觉老大受用，讨尽便宜。”

　　金缨知道这是一篇讨巧的文字，但巧得聪明，聪明之处是用了歪打正着的手法，逆向思维，把这些字拧巴着用，为其安顿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对应性指向，经这番移花接木，偷梁换柱，负值即刻转变为正值，意思大变，遂觉老大受用了。

　　如此看来，汉语文字里，何来“臭壤”？耕耘得好，砚田笔下端的便能生长出馥郁可人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