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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6年10月10日 星期一

黑芝麻开什么花

徐 斌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6年10月10日   第 10 版)

  进菜园就像进厨房,事情是做不完的,而时间过得特别快。

  如果模仿朱自清在《匆匆》里的写法,那就是,我薅草时,时间从鸡毛上过去;锄地时,时间从锄头底下过去;扶正被风吹倒的茄子时,时间从茄子下面过去;理顺豇豆藤子和黄瓜藤子时,时间从缠绕中过去;我欣喜于满园生意,用手机把它们拍下时,时间又从我的感叹中过去。

  可是我并不后悔。乘着时间的船,航行在快乐的海上;乘着时间的翅膀,飞翔在自由的天空;纵使时间的口袋被完全掏空,又有什么可怕,还有自由与快乐相随。

  时间是空的,任你填进内容,快乐或不快乐,由你自己做主。在我看来,如果能够“当其欣于所遇,不知老之将至”,是人生最幸福的状态。况且,纪伯伦说:“你们劳作,故能与大地和大地的精神同步。”

  每次进入园子,就像一条船拐进海湾,像一条鱼沉于深水。每每觉得,菜园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而我,是这个世界的成员之一——我是菜园的一部分,是蔬菜、杂草、阳光、雨露的朋友。

  这种奇妙无处不在。

  朝天椒才生出来时,苗是紫红色的,不久却被时间漂绿;而苋菜出生时是绿的,长大以后却变成红色。我小时候喜欢吃苋菜,就是因为它把我的饭染红,好像为我的梦插上翅膀。

  瓠子开白花,辣椒开白花,四季豆开白花,果实都是绿的;黄瓜开黄花,果实也是绿的。番茄也开黄花,果实却是红的。豌豆的花,有的白的如雪,有的艳的像霞,豆子青绿。紫茄子开的是紫色的花,它的果实就是紫的。

  菜园没有章法,蔬菜可以任性。

  现在,黑芝麻生出了两片叶子,叶面毛绒绒的,叶脉也很清晰。我知道,它们将来会结出黑黑的芝麻粒,犹如纯粹的友情——这是我的朋友好不容易才买到的种子。据说常吃黑芝麻,可以使白头发变回黑色。可是,谁能预测,它们将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呢?

  种菜其实是累人的活,挖地、除草、捉虫、浇水……有时累得直不起腰,有时累到汗滴禾下土。

  高考时,各种版本的感慨在网上流传。其中一则最有趣:

  “答题卡上白茫茫一片,像冰雪笼罩着的阿拉斯加。绝望之中,我只好紧紧闭上眼睛,像一头濒死的海豹,坠入无边的冰冷与黑暗。”

  而我想说,如果你爱学习,你爱知识,你爱智慧,可能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考上大学,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读书是为了有文化,有文化是为了优雅地活着。是不是可以说,上了大学就有文化、不上大学就没有文化呢?如果你把读书当作职业,如果你像我敬畏菜地,那么即使所有的题目都做不出来,你的眼前也会呈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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