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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6年07月09日 星期六

夏奇教授(海外华文作家作品)

应 帆(美国)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6年07月09日   第 11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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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时常看到朋友们在微信上晒自家儿女收到的各类大学录取信,勾起我的回忆来。记得十几年前的春天,我也收到过这样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录取信,而且是常青藤之一的康奈尔大学,自然兴奋不已。我为信中的遣词造句折服:一所大学求贤若渴的心情表达得既谦逊真诚,又神圣庄严,且有商业合同的尊重严谨。这一封信,我读了又读,几乎把每个字都记下了,包括最后的落款签名。

  那封信上落款签名的就是夏奇教授。到这边才知道,他是当时系里研究生事务的主管,录取信都是他签发的。我获得奖学金的条件之一就是第二年要担任助教一职,为此必须在第一年就参加英语口语、英语讲课之类课程培训,而这些事都要和夏奇教授商量。

  夏奇教授留着浓密的八字须,大有不怒而威的严肃。可是系里组织第一次研究生迎新会的时候,我们的第一印象就被彻底颠覆,认识到夏奇教授原来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亲切随和的居家男人。

  那是在校外的一个公园举办披萨聚会,各位教授的家人也来凑趣助兴。让我们一班中国学生目瞪口呆的是,夏奇教授一家来了许多人:他太太之外,他家的孩子们也全都来了,而且大小不一,最大的已上高中,最小的还在襁褓中。一行儿女鱼贯而过,个头挨次递减,跟在父母身后的老大还帮着抱了一个小弟或小妹。我们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巴,然后就叽叽喳喳议论开了,奇怪美国大学里还有这样不主动“计划生育”的大教授。后来知道夏奇教授是犹太裔,奉行不节育的教义,因此生了这么一堆儿女,而且还会继续生下去。

  轮到选课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夏奇教授的认真和麻烦。有一次他打电话到实验室找人,说找“Jung”,我以为他找“John”,只好告诉他我们实验室没有叫“约翰”的男生。教授急了,最后Jung Hee在旁边听明白了,主动接了电话,才算解了围。

  因为这件事情,夏奇教授大约对我的英语很不放心。选课事情上,他对我询三问四,叫我尴尬不已。比如他忽然问我“你有未婚妻吗?”我不知如何作答,他以为我不懂未婚妻这词的含义,就又要给我解释。我忙告诉他自己是单身汉一个。他就笑起来,说道:“这样也好,你可能会觉得孤单些,但是你不会到家就和家人讲中文。多看电视,多和室友讲英文,你的英语就会进步得更快更好。”我听了,颇有些哭笑不得,倒不敢跟他说我室友也是中国人、我们一般只用中文交流了。

  到了第二学期,上了夏奇教授的课,发现他教学还蛮有一套,作业、考试也十分认真。不过最让我大跌眼镜的却是第一堂课。他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们他做了一个个人主页(那时互联网还处于幼儿期,个人主页还是流行事物),欢迎大家课后去浏览。

  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夏奇教授不仅在主页上放了他的简历、他的研究兴趣、课程介绍和实验室简介,还放了一些他早期的照片以及一篇文章。在文章里他说自己曾经是个“罪人”,在普林斯顿读书期间,他酗酒、旷课,不明白人生的方向和意义。有一天他在卡耐基湖上划船,却不料忽然雷电交加,风雨大作。夏奇教授差点被雷电击中,死里逃生之余,忽然如醍醐灌顶,警醒自己不能再这样“混”下去。

  夏奇教授在普林斯顿大学从本科一路读完博士,先后有10多年;后来又任职于同是常青藤院校的康奈尔,教书育人至今也快20多年,早该是桃李满天下。

  读了两年博士课程后,因各种因素,我转读硕士,计划当年秋天毕业,去试试找工作的运气。我找夏奇教授办手续时,他大为吃惊,一边表示遗憾、给我签字,一边关切地问我打算怎么办。说老实话,当时我一点头绪没有,因为所学的专业对于不是美国公民的毕业生来说并不是很好找工作。我自己的导师也从未表示过什么,夏奇教授却表现出发自内心的遗憾和关切,让我感动和温暖,也由此明白夏奇教授在教学、科研之外担任研究生事务一职,大约也有他愿意帮助人的天性在里头。

  如今将近十七八年过去了,我却依然会不时想起夏奇教授来。他似乎严肃到不怒而威、却又处处给人充满温暖和人情味的惊奇,想来还是源于他本性里的真诚和勇于分享的慷慨,并以此来影响学生和后辈,如此也难怪10多年后我还能记得他和他的几件轶事。算来,夏奇教授也该近花甲之年。网上看,他依然活跃在教学和科研岗位,想必也有更多学生如我,从他那里学到专业知识乃至专业之外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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