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收到大洋彼岸小琳的来信。小琳是出国后认识的朋友,从法国毕业去了美国成家。别后一直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
小琳在信里说,“我昨天从北京度假回到美国,一路上想起我妈妈的眼神和我那个可爱的小外甥女痛哭的情形,真是恨不能现在就再返回去。幸好有女儿的陪伴,才让人心里平静些。我先生现在有一个在北京的工作等他回去,本来他是想回去的,我坚持留在美国,所以他也同意了,可是,如今我动摇了,实在是舍不得家里人,我父亲又身体不大好。该怎么办呢?留下还是回去呢? 真是难以定夺。我想你也对美国有一定的了解,不知你的建议如何。我家里所有人都希望我回去,我妈妈几乎都在恳求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读完来信,我捧着茶到客厅坐下。夜色如水,月满西楼。我故意没有开灯,在黑夜中梳理着凌乱的往事。
前年回国,父亲本来一脸喜悦地答应我说,他计划夏天来欧洲避暑,在瑞士过一些含饴弄孙的日子。谁知道到了签证的重要关头,因为突发胃出血,父亲就在电话那头说,算了,爸爸年事已高,你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和照顾家庭,怕给你们增加麻烦。我在自己的地方,万一有点什么事也方便,在异国却是什么都不熟悉,都要依靠你,我还是不来的好。
那一年,有3位好友的爸爸因为重病离世,这里头包括曾经一直支持我来瑞士留学的唐伯伯。
去年和女儿回国探亲,因为假期有限,故分外珍惜相聚的时光,除了其间参加过一两个必要的朋友聚会,其余的时间都留在家里陪伴父母。
嫁得那么老远,回一趟家真不容易,所以常常会被父母笑话我昭君出塞,而且,无论人在哪里,两头都会有牵挂。中国有句老话说,父母在,不远游。说起来会让我不禁羞愧,反而是父母倒过来安抚我,说儿女在外有出息,父母心里高兴还来不及。你看,中国父母是不善于表达情感的父母,但他们却有自己的方式,让爱常在。
每次回国探亲,陪着两老在家里做晨运吃便饭睡午觉看电视,最简单的琐碎日子,最熟悉的平常生活,时光定格的一霎那,常是两老看着孙女,我看着两老。所谓生育之情,是母亲渐渐花白的头发,所谓养育之恩,是父亲慢慢下垂的眼角。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哀哀父母,生我劳瘁。那种情景,最萦我情,最痛我心。
去年新春,喜庆的节日气氛刚刚过去,收到彼岸家信,告知父亲急病入院。那一宿,我心情忐忑不安,异乡的冬夜有多长,隔岸的牵挂就有多长。我明白,父母大抵都是很少开口恳求子女,除非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对于儿女,他们习惯了报喜不报忧,为的就是让在外谋生的子女不要挂心。但每一次,只要在他们脆弱的时候出现,我才能从他们的眼神里明白,子女的归来所能为他们带来的慰藉和安抚。
幸亏父亲是个硬汉子,大小病痛总能一一挺过来。那是他的福气,更是我的福气。所以,这些年,人漂泊在外,不管世界如何变幻,人事怎样变迁,嘘寒问暖以外,最爱听的一句话就是每次父亲出院后,他在电话那头对我说:“做了全身检查,目前一切安好。”
这句话,效力好比清凉油,药力胜过定心丸,能隔着半个地球,帮我提神醒脑,安心定惊。
父母恩情好比春蚕抽丝,蜡炬吐泪。余光中说,所谓恩情,是爱加上辛苦再乘以时间,所以是有增无减,且因累积而变得愈发深厚。
世界上最最不能辜负的人,就是父母。亲爱的,谢谢你心照不宣的默契和信任。文字至此,所谓建议,你明白,已经明明有了答案。人生有很多必要做的大事,但是有轻重缓急之分,记住只有一件事情不可以等,那就是,趁着子欲养,亲还在,及时尽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