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釜山（异域行走）

　　去年夏，因研究院申请的事，整个8月我把自己关在首尔一间窄房子里。9月中旬总算事情告一段落，熬到中秋，拖上朋友往釜山去了。

　　釜山在韩国的东南沿海，首尔在西北角，从首尔到釜山几乎斜穿了整个半岛。类似高铁的KTX早在2004年就已经连通，但是便宜近一半的票价使得选乘大巴的人永不算少。大巴车内干净宽敞，沿途有休息站停靠。回笼觉还没睡醒，人就已经到釜山了，4个多小时的车程并不难熬。

　　9月的首尔天气早早转凉。釜山倒是仍然火热，让人想起从前在厦门，夏天过也过不完，等到天冷就是一年到头了。

　　午饭时间，我们顶着烈日找去了猪肉汤饭一条街。猪肉汤饭是釜山当地有名的美食，但是在韩国，所谓美食大多其实是拿不出手的。清淡的滚汤里放进新鲜韭菜，肥腻带腥的猪头肉蘸酱，裹着米饭和青椒的生菜叶还在滴水，这一顿说不上难吃，但是对于我这个四川人来说，实在是过于粗糙简陋了。

　　我们步行去了海云台。每年10月，釜山国际电影节在这里举办。海边暴晒，有人站在沙滩外的小吃车前吃鱼饼，有人把脚埋在沙子里。海水透蓝，层次分明，海面亮闪闪的。我和朋友什么也不想干，脑子里想着这么久以来像海浪一样来了又去、涌起又落下的烦心事。我们一直呆坐着看海，海风吹跑了不安，海浪拍掉了焦虑感，那时候我心里有总算收场的感觉，肩膀松懈下来，感觉疲惫而宁静。

　　傍晚我们去了札嘎其海鲜市场。海鲜是当天早上从海里捕捞上来的，活蹦乱跳。我们买了花蟹、章鱼和蛤蜊，拜托一家店老板加工成汤锅。那是在四川极少吃到的新鲜海味，鲜里带甜，辣辣的汤汁喝下去，胃里一阵精神，粘在脚底和皮肤的湿气也随之蒸发掉了。

　　晚上我们住在广安里附近的汗蒸房。离海滩只有10来米远，落地窗正对着大海，窗外面是漆黑的海面，只有广安里大桥彻夜发光。室内橘黄色暗灯很适合睡眠，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很多人睡着了。强撑睡意裹上头巾，买了两颗煮鸡蛋在对方的头上砸开，就着带冰渣的米酿吃下去，非常满足，有种活在偶像剧里的少女感。学生床般宽的厚垫子意外地舒适，我们朝着海的方向倒头入睡。第二天一早，被太阳晒醒，看见远处波光闪耀，爬起来收拾完。中午，我们去了甘川文化村。那里从前近乎贫民窟，后来被打造成富有小情调的观光地，就像鼓浪屿一样，仍然居住在那里的人们过上了每天被参观的生活。五颜六色的、密集的房子，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远远拍过去，朋友笑说像拉丁美洲的贩毒区。那里大概是全釜山最高的地方，站在那里，看见远处的海，想到更远处还有我看不见的地方，觉得天地真广阔，所有的事情都不值得往心里去。

　　从山上下来我们便往车站走了，不情愿回到首尔，但釜山只是暂时让人歇口气的地方，不能停留。首尔虚荣、漂亮，每个人都很美，有时候让人快乐，有时候又带来压迫。釜山老派、质朴、粗糙、随和，很吵闹，有男子气概，繁华度比不上国内的二线城市，但是充满让人留恋的亲切感，海边总是迷人。

　　我喜欢的书里有一段话说，要看到海，等到开阔，就要经历漫长的穿越。漫长永远在当下。空洞，单调，逼仄，重复，自省，这就是漫长。

　　这就是我，也是很多留学生普遍的日常。在首尔看不见海，从釜山回来，有一段日子心里一直有一个催人向上的念头，如果穿过漫长就能看到海，等到开阔，那我要打起精神来，快一点走过去！ 

　　（作者现就读于韩国延世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