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了解北京胡同在中国近现代历史乃至当代历史的进程中扮演的角色,它又融汇了怎样的人情和世故,不妨就读一读麦琪写的《北京胡同女孩》(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
麦琪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对于北京胡同的认识虽不及父辈那般全面与深刻,却也了然于心。她说:“北京,这座古老的城市因为它的悠久历史以及对舶来文化抵制的顽固情绪,给人的感觉不仅古老,而且神秘和沉重,或者说不太轻盈。这种不很轻盈的感觉,浸透在深红色的宫墙和灰色的胡同里,浸透在清晨遛鸟的老人手里提着的摇来晃去的黑布罩着的鸟笼里,浸透在夏夜昏黄的路灯下打扑克的人们的叫真儿的喊声里,浸透在春节各家各户串门拜年的喜气洋洋里。那种感觉很难讲得清楚,但是又那么明显地存在着。”而胡同作为北京城“灰色”的一面,见证了历史的进程。在胡同里,“听着老年人管火柴叫取灯儿,管太阳叫老爷儿,管收音机叫话匣子,觉得好笑得很了。”
然而这“灰色”的胡同,却也有它明媚的一面,或者说辉煌的所在,不信,“老北京随便带着你在胡同里走走,就可以指点出一些史迹来,袁世凯住过的锡拉胡同,康有为住过的米市胡同,北半截胡同41号那是谭嗣同的故居,棉花胡同66号曾经住过蔡锷将军。”还有鲁迅呢,胡适呢,徐志摩和林徽因呢,他们不也在北京胡同住过么。看来,胡同之于北京大有长城之于中国,一说北京,哪能不提胡同呢。
只是随着历史的演进,到了共和国成立后,以至后来的改革开放,胡同也像是完成了其历史使命似的,退出历史舞台了。然而与胡同有过纠结的一代人两代人,甚至是多代人,又怎能忘记胡同带给他们的那些留在记忆里的喜悦与忧伤呢。
为了缅怀过去,给后人留下纪念,同时也是向日渐式微(只有少数辟为纪念馆)的北京胡同致敬,作者创作了这部小说。
在小说中她写道:“胡同人的忘性很小。那是一个很紧密的小社会,他们对周围事件的记忆常常让人有一种幻觉,好像日子原来不会挪动的,只是因为他们的同意,日子才勉强地往前走一下,否则的话,日子会像站桩的师傅一样,一动不动。”让人感到胡同是那样的凝滞,有点像死水,然而,它有多深,又猜不透,它是一个小江湖,有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则:“茶壶嘴不能冲着人;饭不能盛得顶到鼻子尖,别把人家当饿死鬼了;客人要走得留人家几次,哪里有人家说走你就站起来送客的;凡事话必须得说到,让人家挑不出礼来……”这可是胡同里上辈人告诫下辈人的,尤其是丈母娘对姑爷(也就是女婿),真是让人觉得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还有:“那是60年代,交朋友是要有介绍人的,没有介绍人就有了约会,就像没有结婚就有了男女关系一样的大逆不道,父母迁怒于那个小伙子,无论他如何解释,他们也是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他的了。她拼命反抗过,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不吃饭,但是父母没有妥协,最终妥协的是她,因为她突然意识到父母即使看到她死也不会顺从她的。”这就是那时世俗的力量,已经不仅仅是“有意思”了。
因此,胡同不仅仅是一种居住方式,同时也是一种生活方式、生命方式。
小说叙述了5个来自北京豆元胡同的女孩1988年到2002年各自命运的变迁,并记录了她们与胡同千丝万缕的联系,再现了一种古老朴素生活的消失以及蕴藏其中的深层的真实和悲哀。
胡同作为一个象征,一个巨变时的新旧交替的象征,有它特别人间烟火的一面,更有各种思想的交织与碰撞,从中可以看出它的宽容与狭隘,繁琐和单纯以及荣耀与衰微。
胡同,终究是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