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大寒。这是二十四节气的最后一个节气。大寒中的“大”字,在这里方显出其真正的意思来。在我的理解中,就是说天气再冷,到这时候也冷到头了,物极必反,天要渐渐转暖了。如果按照旧时画九九消寒图的传统,数九之后,每过一九,要在消寒图上的那九朵白梅花中的一朵上涂上颜色,大寒时节,颜色要将那最后一朵白梅花涂满了。
这个大寒的“大”字,就是终结的意思,到头的意思。民谚中有“大寒到顶端,日后天渐暖”一说,印证了我的想法。这时候,才会明白古人用字之精心,没有把最冷的日子叫大寒,而将大寒错位移到二十四节气最后。你得佩服二十四节气的名字起得个个经得起岁月的推敲和审视。
二十四节气过完,一年就算过完了,中国人最讲究的春节就要到了。所以,民谚又有“大寒过了就是年”一说。这和民谚中另一说“进了腊八就是年”的传统是一致的,相互呼应的。今年大寒的节气,在腊八后的第三天,是真的进入了过年的日程表里的。过年日子,一天接近一天,日渐热闹起来,让人充满喜悦的期待,是大寒整个节气里的主旋律。在中国所有的节日里,春节当稳坐于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上,大寒这一节气,自然也就在二十四节气中不同凡响,连带着节日的喜气而有了红红火火的意思,大寒中“寒”字,自也有了些温暖的温度。
小时候,在这些个日子里,随着大寒这一节气渐渐走完,过年的气氛日益加浓。进入腊月二十三小年之后,达到高潮。那应该也算是大寒这一节气的高潮。虽然都是二十四节气中的一个,但大寒在这二十四节气中所占据的位置不一样,很有些统领二十四节气,一览众山小的意思呢。
那时候,有一首童谣,是我们所有孩子都会唱的:“二十三,糖瓜沾;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推糜黍(做年糕的粘面);二十六,煮大肉;二十七,宰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守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唱着这样的童谣,想着大人们从腊月二十三之后到年三十的日子里,每一天都不能够闲着,要安排好年夜饭和到正月十五整个过年这样密密麻麻的节目单,就像老太太絮新棉花被一样,一层层地絮上,絮厚,把年的气氛一步步烘托得足足的,如今的童谣,再也没有这样地道富有生活气息和民俗意义,又朗朗上口一学就会的了。
那时候,过年真的是件大事,大人们都在忙乎采购过年的东西,称之为“年货”,个个忙得跟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那时候,我家住在前门外,我妈忙不过来,分配给我采购年货的任务,是到鲜鱼口的金糕张那儿去买金糕,说是你爸最爱吃那里的金糕,买回来过年的时候咱们拌白菜心吃。金糕张是清朝时候就有的一家老店,据说,当年慈禧太后爱吃他们店里的金糕,还曾送过金匾给店里。我爸就认老店,吃什么都讲究吃老店里的。那里离我家很近,穿过几条胡同就到。我去那里,看店家用锃光闪亮的大片刀,切开那种鲜红颜色的金糕,再在外面包一层薄薄透明的江米纸。在买回家的半路上,我先忍不住偷偷地吃上几口,连着江米纸一起吃,真的是好吃。
现在想起那时候的情景,迎着腊月的寒风,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小心翼翼偷吃金糕的样子,大概应属于大寒中最富有怀旧色彩的一幅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