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四节气中,白露是很特殊的一个。因为二十四节气的命名一般都是中性的词,用简洁的两个字客观而明确地说明现实,很少带有感情色彩。用“白”这样的颜色形容词来界定节气,只此一个。这便使得白露“与众不同”,具有了其他节气没有的鲜明的色彩特征。
关于白露,在我国古典诗词里最有名的莫过于诗经中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了。不过,我一直觉得将白露和霜连在一起,与节气不符,心情过于迫切了一些。露和霜是两种不同的形态,白露为霜,还要经过秋分和寒露两个节气,才能到达霜降呢。露,说到底还是水的状态,而霜则明显是水的结晶,在向着雪靠拢了。虽然两者都出现在秋天天气转凉之季,却像是一位女人的中老年之分,一个表现在初秋,一个表现在深秋。
白露的“白”字,让其在二十四节气中特点立判,凸显出洁白晶莹的透彻之态。这是这个节气里才有的,是大自然的馈赠。小雪、大雪节气也可以是洁白且呈晶莹透彻之态,但没有将它们叫做白雪,就因为除了洁白晶莹透彻,它们缺少水凝成露的那种露珠独有的珠圆玉润滚动之态,同时,又像是葡萄珠轻轻一碰即碎的湿润而惹人怜爱之态。
白露可以在日后转而为霜,但白露节气里不会有霜。这正是这个节气的特别之处:这个节气暑气尽退,天气转凉,但这个凉字是凉爽的凉。所以,在白露节气之后还有一个寒露的节气,以寒字来区分这个凉字。
因此,在这个节气里,并不显萧瑟之气。树的叶子还没有完全变黄和飘落,北京有名的香山红叶也还没有来临。鲜花依然在做最后冲刺般的开放。北方的雁来红和鸡冠花,南方的木芙蓉和茉莉花,都还开得正旺。更不要说南方北方都有的菊花,仍然伴随这个节气,一直绽放到深秋,渲染得秋色无比绚丽。古诗中说:诗有少陵难著语,菊无元亮不成秋。这里的秋,就是白露节气中的秋。这是整个秋天最好的时辰,在这样的时辰里,秋才有了诗的味道。
当然,上面所说的这些都是城里人眼里白露节气时的风景。在乡间,人们关心更多的是庄稼。有这样一句谚语:白露高粱秋分豆。就是说在大田里,白露时节该收割高粱了;而在菜田里,则是冬瓜南瓜可以下摘,白菜萝卜却正处于浇秋水的关键阶段。如果这时候到乡间去,可以看到田野里这些庄稼和菜蔬的姹紫嫣红。大自然是一个调色盘,将一年四季最丰富的色彩呈现在此时此刻。
过了白露,就有重要的收获:那便是枣红了,核桃和栗子之类的坚果也要陆续成熟了。前些天,在市场上看见有核桃和红枣在卖。那核桃被剥去绿皮、砸破硬壳,露出鲜亮的白肉,却因为水分多,是很难储存的,买回家没几天就会萎缩枯干变黑。而那鲜亮的红枣上的红,更多可疑,因为颜色可以骗人,但节气是不会骗人的。
在中国古诗词中,关于白露,还有一句也非常出名,便是宋代秦观《鹊桥仙》里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尽管它拟人化,更多地是拿节气说感情,但因为有了感情的融入,便让这个节气一下子越发地活色生香。秋属金,露从玉,才有了金风玉露一说。在我看来,更是金生火,露为水,如此对比得刚柔相济、又交融得相得益彰,如此才会让这个节气里的天气和人们的心情相互补充、美好熨帖,成为一年四季中胜似人间无数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