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目前有1800万盲人和视障人群,但生活中的我们并没有感受到这么多。因为大多数的盲人,不敢走出家门。北京一批旅行社工作人员及志愿者为盲人组织的特殊旅行团,给这个特殊的群体带来了难以忘怀的欢乐,让残缺的生命变得更有尊严——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不去看这个城市,而是用耳朵去听,那这个城市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2014年7月20日,一个叫“听城”的旅行团出发了,17位盲人,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认识他们早已生活着的这个城市。
这是中青旅发起的第四个盲人旅行团。2012年,我接到红丹丹文化助盲创始人郑晓洁老师的电话,她说:“我们这里有很多盲人,他们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去海边,哪怕看不到,但他们可以听得到,闻得到,摸得到。”两周之后,我们真的带着19个盲人朋友来到了北戴河“听海”。后来,我们又带着22个盲人去坝上草原“听风”……
为什么要做这种盲人公益旅行团?既不挣钱,又麻烦。一个来参加“听城”的盲人女孩问我。我问她:你开心吗?她说:当然开心。我说:我也很开心,这就是做盲人旅行团的意义。
听城,一个听起来多文艺的名字,但对于盲人来说,能走出家门,就是最大的现实意义。这个社会对他们来说充满不安全感,黑暗并不是阻隔他们的樊篱,人心的冷漠才是,也许,盲人们最渴望的不是旅行,而是为这个社会所倾听,所接纳。
这一天的“听城”,由17名志愿者牵手陪伴17位盲人,跑前跑后的还有来自中青旅、京港地铁和红丹丹的将近30名工作人员。在梅兰芳纪念馆,志愿者张之元牵起14岁盲人女孩冯子珊的手触摸四合院的一花一木。在地铁4号线圆明园站,志愿者于阳听说先天失明的李静学过书写汉字,就手把手带她摸汉字浮雕,一笔一画地写,一遍一遍地教。在西洋楼遗址,志愿者左登基始终拉着盲人按摩师丁海英的手,轻声讲述圆明园的故事,知道海英喜欢听书,还答应以后给他读历史书听。在护国寺小吃街,志愿者们一顿午饭进了四五家小店,爆肚、双皮奶、驴打滚、老北京炸酱面——让盲人朋友体验一把舌尖上的北京……
“我平时走哪儿都带着盲杖,今天有小乌鱼头弟弟牵着我,他就是我的盲杖,还是带解说的……”24岁的“盲人钢琴家”吴双拉着志愿者吴宇桐的手,走在护国寺小吃街上,两人有说有笑,俨然兄弟。友善是一种无形的能力,能忽然之间,把人和人的距离拉得很近。
圆明园曾是皇家贵胄、名人雅士吟诗作赋的地方,我在这里主持了一场特别的诗会。盲人们和志愿者们席地而坐,我说:“我们来闭上眼睛,不要说话,试试我们能听见什么?”
有人说听见了蝉鸣,有人说听见了风声,有人说水流在波动,有人说树叶在相互摩擦,有人说远处有隐约的人声,有人说自己的心跳非常清楚……1分钟的时间里,所有人都感受到久违的宁静,都听到了平时被忽略的许多美妙的声响。
在这个诗会上,我听到了很多优美的朗诵,动人的歌谣,但最让我动容的,是听到了许多盲人的故事。比如一个叫李凯红的小伙子,曾经独自一人搭车走青藏高原,穿行5省市,穷游66天,一路被欺骗、盘查、误解、漠视,但也凭着更多人的帮助、善意、鼓掌、支持完成了对生命的朝圣之路。他只想趁着还能模模糊糊看见一点微光的时候,再多走走看看,为以后只能在黑暗里想象的世界多留一些回忆与色彩。“不管现在怎么样,我经历过这么多,值了!”他说。
每一个盲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听起来悲伤而又震撼人心的故事。我认识的盲人里,有创业开按摩院的,有以修理电脑维生的,有能够把马拉松跑进3小时20分的,有背包环游世界的……他们的故事里,最触动人的一点,是他们对于痛苦的接纳。我无法想象有比失明更大的痛苦。接纳自己的不完美本身,就是生命中最艰难的试炼吧。
(作者为中青旅控股社会责任部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