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版:副刊

人民日报 2025年12月10日 W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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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抱石

金 波 《人民日报》(2025年12月10日 第 20 版)

  在我家一进门的柜子上放着一段普普通通的树根。客人到我家串门,一般都不会注意到这个物件。所以每当客人来了,我都要特意介绍一下。我告诉他们这叫“树抱石”。这时候,客人就会驻足观望,但乍一看,依然觉得平平无奇。紧接着我就要做进一步的解说。我说,这段树根里抱着很多块石头。我的介绍引发了客人的兴趣,他们开始寻找树根里抱着的石头:一块、两块、三块……每当发现一块,他们都会惊喜地欢叫起来。

  客人们欣赏着我的“树抱石”,不像把玩一件普通玩具。当玩具去欣赏,是满足好奇心;欣赏一件藏品,那是开眼界。现在,客人看见的是一件从未见过的物件,那感受更是丰富多样的。看到客人好奇、惊喜、沉迷的表情,我就会很得意地微笑着。这微笑里有满足,有自豪,有自信。

  在我所有的小物件里,“树抱石”可以说是我最可心的收藏,是我最喜欢观赏的物件。可是第一次遇见这段树根木桩的时候,我对它还一无所知。卖家看到我游离的目光,便提醒我仔细找找,仔细数数,看看树根抱着多少块石头。就在那一刻,我发现了深深地长进树根里的石头,就像发现了镶嵌进树根里的宝石。我观察着,思考着,首先想到的是,生命的延续是多么艰苦,要克服多少挫折才能保全自己的生命。这一段树根,当它在泥土里生长的时候,忽然遇到了一块石头,树根无法搬动它,也无法粉碎它,只能贴近它,包容它,用自己的生命接纳另一个生命,把它变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日久天长,那块石头也许会有被包裹的感觉,它可能还闻到了一种树木青涩的香味。最后,那段树根把石头完全拥进了怀里。树根与石头似乎都找到了新的伙伴,它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融合在了一起。

  我常常站在这块“树抱石”前观赏。我似乎学会了最细密、最深刻的思考。我认为石头也是有生命的,每一个生命的成长都是不易的,需要互相包容,一起克服艰难。它们经历干旱,经历暴风骤雨,经历生命中的许多灾难,但都一一克服了,它们昭示着生命的沧桑、生命的陪伴、生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