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虽简洁,却看得见颜色,品得出滋味。这些作品里,人物有形象,故事有细节,思想有意味。
铁扬有两支笔,一支笔画画,一支笔写诗。他的画和文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简洁、清新、舒缓,让人心旷神怡。
铁扬的水墨画,有一种质朴的明艳;他的水彩画和油画,有一种明艳的质朴。无论人物、山水、花草、树木、庄稼,都因无拘无束的写意、多姿多彩的斑斓,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最见功力的是,作品的色彩再明艳,视觉冲击力再震撼,线条都是那样的简洁流畅,构图都是那样的舒爽和恰到好处。
很早的时候,我就读过铁扬散文集《母亲的大碗》,光书名,就让我赞叹。母亲那个只有自己过生日才拿出来的大碗,装满了她的勤劳贤惠,装满了家庭的温馨温情,也装满了时代的过往烟云。作者对母亲的爱与敬、痛与悔,有一种表面波澜不惊、深处波涛奔涌的力量。在《母亲的大碗》这部散文集里,我读到的是人间烟火,是温暖与情意。
在刚刚出版的散文随笔集《大暑记事》和中短篇小说集《美的故事》里,我依然读到了这珍贵的人间烟火、温暖与情意。
血脉相连的亲人、相识相知的朋友、偶然邂逅的路人,在铁扬的笔下化作一幅幅人间图卷。《大纪家胡同123号》中的那些邻居,《那时我在“中戏”》中的院长、老师和同学,还有团子姐、马海旗、秀姑、菊菊、西芹、二丫头等人物的生活日常和人生流年,都以各自不同的生命底色,点染出色彩斑斓的世道人心。
铁扬写人,举重若轻。寥寥几笔,就让人物的面貌、性格和情感跃然纸上。《铁匠山》里,当“我”问二丫头铁匠山画得像不像时,二丫头说太像了,铁打一样的稳重。就这一句话,不但道出了“我”对一个山村姑娘艺术灵气的赞叹,也点出了好的艺术作品所具备的气质。在《为我烧炕的女孩》里,烧炕的西芹指着她认为第一好的画对“我”说:“能上去,上去再……再看水”时,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地赞叹了西芹的艺术感受力,道出了艺术“联想”和“留白”的秘密。文学作品,更多的时候,需要这样的“四两拨千斤”。
对人的描写,铁扬更是满怀深情。无论是亲人、朋友,还是路人、过客,作者都抱着善意和宽容。因此,他的作品是温暖的,描述艰辛都是云淡风轻,困苦中都有光亮。比如《卖画记》里,对那个冒充自己学生求画的人,作者也没有苛责。而对作家、画家同行的描写,也表达出发自内心的尊重和喜爱,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喝彩。这是做人的品质,也是为文的品质。
铁扬文风简洁、质朴、纯粹,就像白描和工笔画。简洁的线条里,有精致的构思、和谐的图案。他的句式长短自如,起伏自如,错落自如,像聊家常,极具亲和力和黏合度。既接地气,又有着飘逸和清新的灵气,给人以心旷神怡的审美享受。
叙述虽简洁,却看得见颜色,品得出滋味。这些作品里,人物有形象,故事有细节,思想有意味。正如他手中的那支画笔,狼毫是软的,笔墨是软的,落在洁白的宣纸上,却是一个又一个世界,是饱满,是诗意,是力量。在《面对石头》《馒头是文化》《莫奈的湖》等这些关于风物和艺术的文章里,作者的思考,闪烁着质朴而闪亮的光泽。《面对石头》一文中,作者对石头的神思妙想让人赞叹。石匠对石头的点化,石碑对历史的镌刻,各种石器对人类生活的观照,都赋予静默的石头以鲜活的生命。特别是人在用石头创造作品时,成功在于人对石头的尊重,败笔在于人对石头的轻慢,人的“石格”和石的“人格”,都在对石头的创造中得到体现。
铁扬的作品之所以温润、诗意、隽永,在于他有一颗不曾衰老的童心,有一种生气盎然的童真。他用童心和童真拥抱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