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从坝上草原奔流而来的滦河水,引领我第三次来到河北省滦平县周台子村。
山清水秀,田园幽幽。我顾不上欣赏村中美景,直奔村党委书记范振喜的办公室。一别多年,他始终是我心头放不下的挂牵。
早就听说,范振喜创造了两项奇迹:与血癌抗争几十年,创造了挑战生命极限的奇迹;带领乡亲们不懈奋斗,创造了贫困山区走向富裕的奇迹。2011年,我初到周台子村,第一次听到了范振喜的故事——
20世纪80年代的周台子,是个出了名的落后村。1987年秋天,范振喜担任周台子村党支部书记。那时他刚从部队退役回来不久,还是个25岁的小伙子,在村里一抬头看到的都是叔叔大爷,打心里觉得这副担子太重了。可是全村老少信任和期待的目光,像一簇簇火焰在他胸膛里燃烧。范振喜上任后,整合村里的铁矿资源,为村集体赢得发展的第一桶金。
1991年秋天,范振喜外出考察项目,突遇暴雨,淋雨之后便发起了高烧,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弱。由于工作忙,他一直拖到第二年4月,才去医院检查,不想竟被确诊为血癌。范振喜听闻,“扑通”倒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那一年,他才30岁啊!
听说骨髓移植能治好这种病,但需要一大笔钱。他靠着亲戚朋友和乡亲们的关照,终于凑够钱,又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才算闯过鬼门关。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出院后还要静养两三年。可他心里想的却是:趁身体撑得住,为乡亲们多干一天是一天!没出3个月,就跑去筹建铁选厂。他带领乡亲们埋头苦干,很快就收回投资,使村集体经济又上一个台阶。
有一年春天,村里遭遇大旱,千亩稻田急等着水插秧。范振喜没白天没黑夜地张罗购机泵、打机井、装管带、抽水引水。井水“哗哗”奔涌着流进稻田,他却突发急性心肌梗死,幸亏被及时送医,否则可能再也见不到乡亲们了。随后的几年里,各种疾病陆续找上了他,他隔个把月就得进趟医院。
几年前,我重返周台子。午后,阵雨放晴。刚刚沐浴过的山村青翠欲滴,村委会办公大楼上“想民、信民、为民、富民”八个大字,那么醒目,那么苍劲有力。
眼看太阳收敛起光芒向山脊靠去,范振喜才忙中抽身,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一干一整天,凌晨还在村里开会,是他多年的工作常态。
早年的范振喜头发浓密,面色红润,带着几分儒雅气。而眼前的范振喜头发稀疏,面色苍白。望着他,我忽觉心被揉搓了几下。他却异常平静地说:“我也没想到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为乡亲们干了点儿事。罪是遭了不少,但活得挺有劲头。”
今年8月,我三进周台子。高大的牌楼像历经沧桑的长者在村前伫立,见证了范振喜荣获全国优秀共产党员、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人民满意的公务员”等诸多荣誉,也见证着周台子村发生的变化。历经10年发展,村里分散居住在7个自然村的700多户人家,全部集中住进小康新居。只见幢幢楼房依山而坐、傍水而立。形态各异的红色楼顶,明快的黄色与灰色相间的墙体,像是有人把都市裁下一角搬到了这里。临街的独栋高楼是老年公寓。70岁以上的老人住在这里,由村里统一照顾,每月还能领取养老补助费。片片相连的沃野是由村集体统一经营的土地,集约化、规模化的生产优势,使周台子实现了从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的转变。
乡亲们办起了理发屋、手机店、烧烤店、饺子馆……林林总总的店铺,增加了人们的收入,也方便了乡亲们的生活。放眼望去,村史馆、迎宾广场、和谐大道、音乐喷泉、小学新校园等,也从规划蓝图上逐一落地,化为美丽乡村的风景。
终于见到了范振喜,他又消瘦了许多。去年,村“两委”换届时,范振喜再次全票连任村党委书记,并兼任村民委员会主任。这是乡亲们对他由衷的、一往情深的信任。范振喜说:“在这个世界上,啥也不如信任重要。乡亲们这么信任我,我还有好多事没办完,我还不能倒下。”
顺着范振喜的目光,我仿佛看到一个打造精品村庄的新愿景正在周台子徐徐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