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有鲜果,个儿小红胜火,身上有波纹,小名叫托莫。托莫,一想到它的滋味,我就垂涎欲滴;一叫它的名,我的脑海里就映出一片诱人的红色。
托莫果,大名树莓,祖父叫它玛林果。在大兴安岭,托莫果与都柿、雅格达、山丁子、稠李子、高粱果、羊奶子、水葡萄并称“岭上八仙果”。我原以为,大兴安岭地名豁亮,山连着山,岭挨着岭,漫山遍野肯定长着许多大个儿的野果。可随父母到这里生活后,却不见哪家采来大果子。倒是豆粒般大的紫都柿、黑黝黝的稠李子还有更小的红粒山丁子、雅格达,每到夏秋时节,就一筐筐一篮篮地摆满山里人的院子。托莫果也是这样的小果子。
托莫属落叶小灌木,不比稠李子树和山丁子树高大,枝纤条细,绕匝勾连。那上面的托莫果,没葡萄粒大,产量还很低,采摘后难保存,显得很娇贵。可越娇贵,越诱人。每年盛夏,漫山遍野都是采托莫果的人。采果似乎触手可得,可真要摘,却需费些心思。不到一米高的小灌木枝上,长满了毛刺。家在塔南的那几年,每到暑假,父母都会领我到不远处的南山采托莫果。即便天再热,出发前,母亲总会给我穿上长衣长裤,好让我免受毛刺的伤害。邻家大姐提醒过,托莫果最好采下就吃,那样味儿最鲜。要是想带回家吃,最好带把剪刀,在果托下一寸左右的地方剪。果要轻拿轻放,尽量别磕着碰着,也别挤压太重。装果的篮子,最好找块深色的布罩好,免得果蔫了。
托莫果并非稀罕物。坡上坡下、山坳里、丰草间、幽林中,只要你细心,就会发现它们的踪影。你看,一片低矮的灌木丛,风一吹,枝条摇曳。上面那一颗又一颗、一串又一串的果实,红彤彤的,在碧绿的丛中闪耀。我兴奋不已,不顾毛刺扎,几步跑进丛中,摘了娇嫩的红果就往嘴里放。真美呀!托莫果酸酸甜甜,味道清爽,比樱桃味美,比草莓更鲜。我满嘴流汁,吃得不亦乐乎。陶醉过后,手上泛起阵阵疼痛,数根小毛刺早已扎在上面。我赶紧跑出托莫丛,拔掉小毛刺,采摘之兴致荡然无存。我闷闷不乐坐在一棵倒木上。父亲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坐到我的身边,说道:“怪托莫果不好摘?”“嗯,扎人不说,还太小了,不实在。”我噘着嘴。父亲爽朗地笑起来:“别小看这托莫果,它可以生津止渴,更重要的是,它爱脚下的土地,迎风斗雪奋力生长,有着顽强的品格。”
嫩嫩的托莫果端上了餐桌,房间里充满了欢乐。年迈的祖父尝着托莫果,不时赞叹:“这个好,这个好。没有毛杏大,也没李子酸,吃着不费劲。”托莫其果甜润,其根却苦涩,有清心润肺的功效。母亲在世时,时常搜集托莫根,泡茶给全家人饮用。时至今日,还记得她老人家的教诲:“日子好过了,也别忘本。没有早年的苦,哪有今天的甜!”历经光照、风吹、雨打,淬炼后的托莫,苦尽甘来,浑身是宝,终成佳品。
大兴安岭神奇的美,不止长在外面,还藏在内里。轻风吹拂,毓秀不绝。新一代勤劳的大兴安岭人,把坚强的根深深植在大岭里,把最美的果献给美好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