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靠节目单来补足剧情,借字幕交代人物关系,一定程度上延续的是“文字叙事”的思路,创作者对舞剧叙事的理解需要更加开放,让角色化的舞蹈跳进观众心里
近日,重庆市歌舞团原创舞剧《杜甫》中的一个舞段,在全网累计播放量突破20亿。这种现象,值得关注。
随着社交媒体的普及,原创舞剧《孔子》的“采薇舞”段落、原创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的“渔光曲”段落,突破了舞剧的专业受众群,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这些舞段被赋予了独立于戏剧情境之外的含义,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让我们充分意识到舞剧走向大众的重要性。
舞剧的线下传播启示更大。比如,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持续升温,逐渐形成口碑、奖杯和流量汇集的话语场。该剧既是革命历史题材,也是凝结高度戏剧性的悬疑谍战题材。其剧场语言和蒙太奇般空间关系的开掘,渗透着跨媒介的吸引力。该剧成功的主要原因还在于“唯爱与信念永存”的主题深化,与谍战、推理、悬疑等元素结合,产生了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力量。
当然,个别舞剧的“破圈”,不意味着舞剧艺术的整体“出圈”。要持续增强舞剧艺术的传播能力,需要在舞剧叙事结构和表现手法上持续创新,实现宏大叙事与个体叙事的平衡,回应大众的现实情感和精神向往,提升人文温度。
首先,创作者对舞剧叙事的理解需要更加开放,让角色化的舞蹈跳进观众心里。目前,一些舞剧靠节目单来补足剧情,借字幕交代人物关系,用哑剧或较为写实的动作来叙述情节,一定程度上延续的是“文字叙事”的思路,这种做法有待探讨。舞剧叙事是身体、声音、空间、画面等复合叙事的产物,其独特性恰恰是身体和空间的隐喻性、多义性、抽象性、写意性,这既是20世纪舞剧发展的重大革新,也能让观众感受中国传统美学虚实相生的魅力。比如,舞剧《记忆深处》中,编导佟睿睿借由张纯如的“真”,从不同视角揭示历史真相,也找到了真正属于角色的舞蹈语言。
其次,创作者既要深入打磨舞剧的技术性细节,也要超越创作内部的精细化,不断带给大众更富创造性的艺术享受。“为舞而舞”的风格化舞段是舞剧创作的一种套路,同质化程度高,角色易走向扁平化,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创新。所以,舞剧中的群舞风格不应只为展现而展现,而是要体现舞剧语言体系的整体表意。以舞剧《草原英雄小姐妹》为例,剧中有出色的群舞编排,编导赵明突出了当代人珍视生命的视角。蒙古族风格的“马舞”和“羊舞”为强化人物关系起到了重要作用,提升了戏剧情境与人物塑造的交互感,体现出较高的艺术性。
提升作品的文化品质,才能真正实现中国舞剧艺术质的突破。这让我不禁想起了1979年首演的大型民族舞剧《丝路花雨》。它带来了古代乐舞文化的振兴,为中国古典舞的传承与创新开拓了新思路,启发了文学工作者以敦煌题材进行创作,引发了关于“英娘的琵琶为什么要反弹”的学术话题讨论。更有意义的是,观众不仅喜欢上了舞剧中妩媚的英娘,看似神秘的敦煌学也走进了大众视野。这是一次具有文化价值的舞剧“破圈”。
可以预见,随着科技的进步和互联网发展,未来的舞剧观看体验方式将更加多元。但创作不能仅以“网红舞”为目标,需走向质的突破,从而实现对舞剧叙事“可舞性”认知的整体超越,将中国舞剧创作推向更高水平。
(作者为北京舞蹈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