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远，并不远

    随着“前抚铁路”的建成，房地产开发企业、银行类金融机构以及消费品品牌店开始入驻抚远县，而原有服务行业也在某种程度上不断提升服务水平，以求增强竞争实力。

    北纬48°27′，东经135°05′，这是共和国版图的“东极”坐标。经纬交叉处，有座小城叫抚远。

    作为中国最东部的县级行政单位，先前的抚远似乎习惯了沉默与孤独，在黑龙江、乌苏里江下游交汇而成的6200平方公里平原地带，独守那方田野的安静与闲适。

    闭塞只因无路。寻路，对于抚远来说就是寻找希望。有了路，抚远就不再遥远。

    寻路

    供职于北京某外文出版社的刘丹，祖籍黑龙江省双城市。上世纪50年代初期，刘丹的祖父带着她的父亲和姑姑来到千里之外的抚远县安家。70年代末，刘父以工农兵大学生身份来到北京读书。作为80后，刘丹刚一出生便有了京城户籍。

    2002年秋天，祖父因突发脑淤血生命垂危，姑姑立刻通知远在北京的刘丹一家，望其速归。刘父匆忙购买了三张北京飞往佳木斯的机票。

    从接到电话到航班落地，刘家人仅用了5个小时。而从佳木斯到抚远，刘丹回忆说，他们用了将近8个小时。

    “老爸本想从东郊机场（佳木斯机场）打的去抚远，但司机说抚远的路不好走加上他的车况差不能跑长途，不太想去。”在刘父几近哀求下，出租车司机终于同意将其送到同江市，然后再想办法转车至抚远。

    “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眼看就将接近同江市界时，出租车抛了锚。好在司机还很友善，帮忙联系了一位同江的同行，刘丹一家得以再次上路。

    200公里的道路，并非一路畅通。

    “路上满载粮食的大货车一辆接着一辆，虽然司机师傅技术很熟练，但挡不住路况不好。”刘丹注意到，焦急的父亲眼睛通红，眉头紧皱，每隔五分钟就用手机与抢救室外的姑姑通一次电话，直至电池电量耗尽。而从不说脏话的刘父，那一天在车上责备当地官员，为什么不把公路修得再宽一点。

    “尽管老爸是自言自语，但我和老妈谁也不敢劝他！”事实上，就在刘父与刘丹姑姑失去联系的一个小时候后，祖父因抢救无效被院方宣告死亡。次日凌晨，当刘丹一家赶到医院时，刘丹的姑父已经将装老衣服给逝者穿好。

    “姑父说，爷爷‘走’之前，眼睛一直望着我们来的方向。”未见到祖父最后一眼，成为刘丹和家人此生最大的遗憾。

    奢望

    2003年，抚远考生王明亮如愿考入省城一所本科院校。此前，从未到过哈尔滨的他，心里多少有些兴奋。父母早早地为其准备好了行囊，只待入学报到的那一天。

    “我们持录取通知书购买火车票是有优惠的，所以选择坐火车去上学。但不走不知道，从抚远到哈尔滨我们用了两天时间。”

    王明亮为《民生周刊》记者计算了所花去的时间：8月29日中午，从抚远县乘客车，下午4点之前到达前进镇火车站。在车站候车室逗留3个小时后，晚上6点30分从该站发出，经过一夜的运行，列车在8月30日上午9点到达哈尔滨站。

    据了解，前进镇站往返哈尔滨的旅客列车每天只有一趟，王明亮提及的这趟列车目前仍在运行，终点站为哈尔滨东站，全程820公里。列车从前进镇站始发后，沿途需要停靠23个站点，运行时间15时35分。

    “那时候为了省钱，上学、回家都坐这趟车火车，特别是赶上寒暑假和一年两次的黄金周，回家就成了一种敢想不敢为的奢望。”王明亮说，从大学二年级开始，除了放寒假回家过年外，一年当中其他的节假日他都会选择留在哈尔滨做家教。

    2006年暑假，王明亮应同寝室一位同学邀请到绥芬河市做客。而这次旅行，也让他看到了家乡抚远与同级别城市的差距。

    “绥芬河和抚远一样都是中俄边境线上的口岸城市，但绥芬河很早之前便有了铁路，对俄贸易发展很快。”王明亮说，他的俄语很好，毕业之后曾有到绥芬河做翻译的想法。

    商机

    “在抚远开饭店要看季节，夏天赚的是酒钱，冬天赚的是菜钱！”郝平当过兵，在部队时曾经是炊事班班长，烧得一手好菜。十年前，转业回乡的他来到抚远县，在当地经营起一家规模不大的餐馆。

    郝平告诉记者，由于抚远的特殊地理位置，每年这里的冬天至少要比北京早来一个月。除了白菜、土豆这些冬季必须储备的秋菜之外，很多饭店老板要在第一场雪来临之前，与农村有地窖（东北地区保藏物品的地洞或地下室。）的农户做好对接，提前把一些青菜储存进去。

    他解释说，由于交通不便，每到冬季抚远涨得最快的就是蔬菜价格。他举例称，两年前的元旦，受大雪影响，佳木斯、集贤等地蔬菜进入不了抚远市场，青椒的零售价曾涨到每斤6.5元。

    “做餐饮的就是这样，一到冬季都得硬着头皮进购蔬菜，成本涨了饭菜价格就得跟着涨。那段时间，抚远大小饭店少有客人。”

    不仅如此，郝平告诉记者，因为抚远距离服装集散地哈尔滨较远，同一品牌同款服装，抚远市场价至少要比其他物流发达的县城高出20%左右。而一些诸如日化、副食品、农用物资等，在价格上均有不同程度的提高。

    2009年7月，“前抚铁路”动工的消息成为抚远那个夏天最热的新闻。“热闹”背后，一些商机留给了那些有准备的人。

    原本打算2011年结婚的李鹏飞，决定提前买房。

    “2009年之前，抚远县城每年开发的商品房屈指可数，即便有户型和品质都很好的楼盘，均价也没有超过每平米2000元。”

    2010年开始，细心的抚远人发现，县城临街地块被入驻的房地产开发商争相竞拍，随后一栋栋风格迥异的楼盘拔地而起。在刚性需求与投资双重影响下，抚远商品房价格出现上扬。

    “2010年5月后，我父亲见抚远的房价开始一天一个价，于是出手为我预定一套90平米的期房，当时的价格是每平米2850元，现在这套房子可以卖到每平米3800元左右。”李鹏飞说。

    的确，《民生周刊》记者在调查中发现，随着“前抚铁路”的建成，房地产开发企业、银行类金融机构以及消费品品牌店开始入驻抚远县，而原有服务行业也在某种程度上不断提升服务水平，以求增强竞争实力。

    在正阳街一家中小型超市里，《民生周刊》记者注意到，不但有专职的导购人员为消费者服务，而且每位导购人员被要求统一着装。

    巨变

    自然造化，对抚远这片土地也特别垂青。

    因地处三江平原腹地，抚远可耕种土地达260万亩，是国家级生态示范区和黑龙江省重要的商品粮生产县。近几年，因水稻生产效益居粮食作物之首，抚远当地有越来越多的农民将旱田改为水田，使得水稻种植面积逐年扩大。

    《民生周刊》记者了解到，实际上，按照现有的种植技术，抚远县域内的水稻平均单产水平已经突破1100斤。但在亩产收益上抚远的水稻种植户要比其他县市减少100元左右。

    “主要还是受到交通的制约！”抚远县农业局副局长周庆民在接受《民生周刊》记者采访时指出，粮食只有通过外运才能使农民增收。而抚远农民收益减少的那一部分，主要是因为外销过程中需要 “二次倒运”，这便增加了运输成本。

    周庆民解释称，多年来，抚远运往内地的粮食要先通过公路运输至200公里以外的前进镇火车站，卸载后再改成铁路运输。

    “两装一卸、二次倒运说起来很轻松，但以水稻运输为例，整个过程下来，每斤粮食就会给种植户增加1毛钱的运输成本。”周庆民说。

    “前抚铁路”的开通解决了公路货运周期长、成本高的弊端，农民种粮的积极性也极大提高。

    据《民生周刊》记者掌握的一份数据显示： 2011年抚远县水稻面积达到157万亩，粮食产量达到20亿斤以上；今年，水稻种植面积达到192万亩以上，粮食总产预计将达到24亿斤左右。

    如果不是黑瞎子岛，54岁的江苏籍游客徐士华说他此生难以来到祖国东极。作为一张城市名片，黑瞎子岛的确让越来越多的国人知道了抚远。

    2005年5月，全国人大常委会与俄罗斯国家杜马、俄罗斯联邦委员会分别批准中俄两国政府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关于中俄国界东段的补充协定》，长达40多年的中俄边界谈判，终于在“黑瞎子岛”问题上划上句号。

    2008年10月14日，中俄两国在黑瞎子岛举行“中俄国界东段界桩揭幕仪式”，黑瞎子岛西侧171平方公里的岛屿正式归属中国。随后，国务院批复了黑龙江省政府关于《黑瞎子岛保护与开放开发有关问题的请示》，同意开发建设。2011年7月20日，黑瞎子岛正式对游人开放。

    “说实话，起初大家对这次旅行有些失望，毕竟来的路上需要转好几次车。” 徐士华告诉《民生周刊》记者，与他同行的还有40多名游客，虽然一路疲惫，但抚远的住宿条件总体上感觉还是不错的。

    事实上，越来越多的抚远城镇居民已经将旅游经济逐渐变成自己的主业。

    在正阳街两侧，家庭旅馆毗邻而置；俄罗斯商品专营店里，更多的是由回乡创业的大学生经营；以往靠打鱼为生的渔民，也已“上岸”经营着自己的特色生鱼馆；水稻种植大户的另一个身份则是抚远房屋租赁市场的房主。

    作为外乡人，郝平说等高速公路修通后，他会买一台厢式货车，做蔬菜运输生意，自家的餐馆则交给妻子经营。刘丹的想法是，等到“抚远东极机场”通航后，她会利用每年清明节假期回到父辈的第二故乡，为祖父扫墓。

    王明亮也在网上向绥芬河的那位大学同学发出邀请，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在今年十一黄金周乘火车来抚远旅游，网络异端询问抚远有多远。

    “抚远路途并不远！”王明亮敲击着键盘，骄傲地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