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省玉门市是中国石油工业的摇篮,中国第一口油井就诞生在这里。但是随着石油产业的逐渐萎缩,玉门市不得不经历“迁城之痛”,靠转型寻求重生。作为“世界风口”,玉门风电自然担起了转型的重任。从昔日的“石油之城”到今日的“捕风之城”,玉门在迁城转型中获得了重生。
沿312国道向西北方向前行,绵延几百公里的戈壁滩上,拔地而起的风力发电机巨大的叶片静悄悄地随风缓缓转动,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给沉寂的戈壁增添了几分生气。
为使风电1500万千瓦的近期目标得以实现,甘肃玉门市发改委主任高生文和能源办主任赵敏几乎每天都在玉门、酒泉和各大风电场之间来回奔波。
“很辛苦,但很有意义。”丰田越野车呼啸着穿过高耸林立的一排排风机,高生文远眺着窗外绵延不断的祁连雪山,一脸的喜悦。
“阴风蔽日天无色”,清代诗人马尔泰笔下的玉门风沙足以让人震撼。现在,对玉门来说,这些风沙却已成为宝贵的资源。
九年前,石油产业的迅速萎缩,让玉门不得不迁城寻求重生。而最终,玉门的“绿色发展”被认为是上天赐予的机会。2011年,全市实现地方生产总值125亿元、工业增加值73亿元,分别较2006年增长91%和65%;年内风电装机突破200万千瓦,玉门入选“全国绿色能源示范县”和“全国新能源产业百强县”,新能源产业成为玉门经济转型的主导接续产业。从昔日的“石油之城”到今日的“捕风之城”,玉门在迁城转型中获得了重生。
迁城之痛
玉门老市区老君庙坐落的山沟里,至今仍旧能在断流的河水表面看到漂浮的黑色“油花”。1939年,正是在这里,国内外地质学家们发现了中国第一口油井。而今,油井仍在,繁华已成过往。
2009年3月6日,这天让玉门人心情异常复杂。这一天,国家公布了第二批资源枯竭城市名单,玉门名列其中。宣告资源枯竭,意味着从此能享受到国家的优惠政策和资金扶持,同时也意味着依靠石油的优渥生活一去不复返。 玉门的经济重心必须调整,转型在所难免。
这个因油而生的城市,高峰时期的人口总量曾接近29万,经济总量的65%、财政收入的60%、工业产值的75%都来自石油。
半个世纪后,伴随着玉门油田的储量下降,玉门油田办公及生活基地一并迁至酒泉,玉门市只作为生产作业区。曾经的辉煌成为向前发展的负担。2003年4月,国务院向甘肃省政府发文, 批准玉门市迁址,迁回曾经的玉门镇。
从这一年,2.5万名油田职工和近6万名家属不得不离开玉门市,迁回70公里外、1957年玉门建市前的老玉门镇。30多家依赖油田生存的企业破产,数万人失业下岗,转型之痛侵袭着政府、企业乃至每个市民。 在接下来的数年间,又有9万多玉门人从曾经繁华的玉门老城迁出。城中基础设施老化,大量建筑变成废墟。
“无论是移民,还是搬迁,在那个时期对玉门来说都如雪上加霜”,玉门市老市区管委会副主任高建海说,“迁走5万人,迁进5万人,迁走的是有消费能力的,迁进的是连生产资料都不完备的移民。”
就业困难也是当时最为严重的社会问题。2004年,玉门油田生活基地搬迁以后,玉门市7000多名石油三产工人失业下岗,加上原玉门石油管理局有偿解除劳动关系推向社会的6331人,全市累计失业、待业、下岗人员超过1.5万人,这其中还未包括1.3万左右的困难群众,这给玉门市的重建工作带来极大的压力。
失去石油税收以后,玉门市开发区前期建设的大部分项目基本上都是靠贷款、借款、集资或施工单位垫资完成的。2003年底,玉门市财政滚存赤字达4061万元,政府债务累计达1.18亿元。
“老城搬迁,新城建设,安置就业……百废待兴,处处都需要钱,每天都有要账的,我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是如何熬过来的。”时任市长、现任市委书记雒兴明回忆起2006年老城完成搬迁之前那段日子,感慨万千。
老树新枝
从嘉峪关开往玉门老城的班车绕过巨大的“铁人”塑像,缓缓停在路边。夏日的无限生机反衬得玉门老城那宽阔的主干道格外冷清。道路两旁的电线杆和各种建筑管材东倒西歪,建筑物门窗大多用砖瓦封起,玻璃残破不堪。医院、学校、饭店、旅馆、商铺大多闸门紧锁,间或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犬吠声。车过解放路上一个没有红绿灯的交通岗亭,过往的车辆开始多些,主要是石油管理局接送员工的蓝色大巴,还有肆意穿行的灰色小面包车,招手即停,一元钱的价格代替公交。
相比昔日的繁华,玉门的老城虽显得冷清,但并没有失去希望。玉门决策者们也从没想过放弃老城。
统计显示,玉门老城搬迁留下50万平方米的房屋,占地300万平方米的设施。这些总价值近3亿多元的资产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在闲置。“利用闲置资产招商引资,玉门找到了一条发展的路子。”高建海副主任说,从2005年起,玉门老市区一刻都没有停止过招商。
“玉门石油资源地位的下降,在国家层面来说,影响几近于无。但在地方,石油仍然是财政支柱和经济支柱。在河西走廊整个区域内外,石油仍然是玉门的优势。”玉门市政协主席张勇表示。
玉门新纪元石化公司现在的厂房是原玉门油田的俱乐部,在偌大的生产车间,记者见到了该公司总经理黄元。他告诉记者,这个车间以前是个大礼堂,如今稍加改造,就成了两个适用的生产车间。
黄元说,“公司开发和生产石油下游产品,当初来这里投资就是看中了现成的厂房和一些比较完善的基础设施,节省下的3000多万元直接用在产品的开发上了。”
和新纪元一样,许多企业看中的是玉门老市区现成的厂房和优惠政策。7年来,玉门市盘活了老市区的资产,建立了石化、建化、高新技术三大工业园区,在全力支持石化产业做强做大的同时,培育并形成了电力、农副产品加工、建筑建材、矿产品采选冶炼等产业,形成规模以上工业企业107家,初步构建起了地方工业经济新体系,老工业城又焕发了新的活力。
“捕风之城”
搬迁是解决生存问题,转型是解决发展问题,在一定程度上,转型甚至比搬迁更重要,意义更重大。
2008年的金融危机,让国家开始重新调整能源产业政策,对风电等新能源寄予无限希望,并投入巨资,辅之以鼓励新能源发展产业的多项优惠政策。这让玉门人看到了新的发展机遇。
南倚祁连山,北望马鬃山,浩瀚的戈壁在两山间形成峡谷,地处其间的玉门于是成了有名的“世界风口”。根据当地气象部门30年资料评估分析,这里被划定为风能资源丰富地区:境内平均风速超过3.5米/秒,70米高空平均风速7.9米/秒,平均风功率密度506瓦/平方米,年有效风速时数8085小时,年满负荷发电2300小时。
因为石油枯竭而搬迁的玉门,格外重视上天赐予的新能源,也格外珍惜这次新机遇。
围绕风电开发,玉门市政府几乎动用了所有可以调动的资源、时间和人力。记者采访期间,玉门市市委书记雒兴明正赶往南方考察风电企业项目,而发改委新能源办公室主任赵敏则告诉记者,她已经连续几周扑在风电场,没有休息了。
新城20公里开外,1.5兆瓦的风机整齐地竖立在原本荒芜的戈壁滩上。2009年一年,玉门风电发展迅速,其风电装机容量超过了前12年的总和。按正常税收计算,玉门每年可实现税收1.8亿元。
上更多的项目,建更多的风电场,似乎成了玉门新城自我救赎的唯一出路。中节能、大唐、华电、中海油等国内主要风电企业,都在这里开建或者正在建设风电基地。
该市发改委主任高生文告诉记者,从1996年到2011年年底,国电龙源、大唐、华能、中电国际、华电、中节能、中海油这7家“国字号”电力企业已在玉门注册了9个风电运营公司,在玉门的三十里井子、低窝铺、昌马、黑崖子、七墩滩等地共计建设了11个风电场,安装1000台以上的风电机组,总装机容量已达到200万千瓦。
玉门清洁能源工业园区,是甘肃省提出的建设千万千瓦级河西风电走廊的重要基地,也是全国五大风电基地之一。当地规划建设500万千瓦的装机容量,占到了河西风电走廊的半壁江山。
风电似乎成了玉门转型的代名词,谈转型必谈风电。风电,担起了玉门转型的重任,也被玉门人寄予了更多的期望。
然而,一个必须考虑的现实是,目前国内风电企业普遍处于微利状态,玉门风电所依赖的西北电网建设和升级仍然滞后。与同样发展风电的新疆、内蒙古相比,甘肃风电资源没有新疆好,起步也较晚。风电产业目前没能为玉门带来现实的财力。但这些困难并没有阻碍玉门人前进的决心和方向。
“新能源是国家未来发展的方向,玉门利用自身得天独厚的条件发展风能也绝对是未来发展不可动摇的方向。”市委书记雒兴明十分坚定地说。
雒书记这一态度也几乎是玉门上上下下所有人士的共识。尽管风电的未来尚有不明朗之处,但玉门在焦灼地等待着这些风电产业早日产出“金蛋”。这一心情, 丝毫不亚于1998年,在玉门油田储量逐渐衰竭的时候,人们等待钻井工人钻出青西百吨高产油井时的迫切之情。
中心愿景
距离老城区70公里之外的玉门新城,在西风中迎接着玉门的未来。
徐生宏在新市区的步行街上开了一间二十多平方米的小超市。7年前,他选择“下山”,从玉门市老城迁到了新城。2005年,他以500元/平方米的价格,买了一套紧靠步行街、80平方米的住房。如今,这里的房子已经涨至1000元/平方米。
没事的时候,徐生宏最喜欢在新城里溜跶,去看看火车站建设的进展,再看看新广场建设得怎样了。
“人越来越多,房子也越建越多,城市越来越漂亮。”这是徐生宏对这个城市最直接的感受。
走出困境后的玉门市“双轮驱动、两翼发展”,加快建设新市区,巩固发展老市区,新老市区一体化发展,使两个小城建设与经济发展实现良性互动。如今,来自甘肃少数民族地区和贫困干旱地区的移民以及玉门周边乡镇农民,都在逐渐向这个新城汇集。
玉门市政府计划在2020年前,玉门经济要立足石油资源开发,振兴年产值百亿元的石化工业基地;立足风电水电开发,打造百万千瓦清洁能源基地;立足矿产资源,建设年产值超50亿元的化工基地;立足特色农业,壮大农副产品精深加工基地。
“把新市区建成兰新线上嘉峪关至哈密段的一个接力站,逐步实现县域经济与‘酒嘉经济带’和‘西陇海兰新线经济带’的对接,使玉门成为丝绸之路西端辐射周边100公里范围的新型中心城市,成为河西走廊的经济中心。”雒兴明向记者描述他对这个城市未来的设想,这也是他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