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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旱“烤”验之后

本刊记者 赵志伟 《 民生周刊 》(

    干旱导致的旱灾,给这个“千湖之省”乃至整个长江中下游地区带来的后遗症影响依旧,“好了伤疤”不能“忘了疼”。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对于长江中下游地区来说,这段时间就是最好的注解。

    6月3日前后,旱灾“烤”验中的长江中下游地区,随着持续多天的降雨,在极大缓解旱情的同时,又因局部强暴雨而引发洪涝灾害。

    据中央气象台6月5日消息,目前,湖北东南部、湖南北部、江西北部、安徽南部、浙江大部等地降雨偏少的状况得到不同程度缓和。不过,强降雨在缓解旱情的同时,也让江西、湖南部分地区出现罕见的旱涝急转现象,防汛形势严峻。

    “大旱之后,可能会有大涝。”记者在此次遭遇旱灾比较严重的“千湖之省”湖北各地走访时,当地不少党政领导、专家学者以及普通百姓均表示过这种担忧。

    据湖北省气象局武汉区域气候中心6月5日通报,6月4日,江汉平原南部和鄂东南出现大到暴雨,其中咸宁、嘉鱼、黄石、大冶、阳新、黄梅等6县市出现大暴雨。降雨使鄂东南大部、江汉平原南部旱情得到明显缓解。

    尽管旱情有所缓解,但仍不能忽视,并且,干旱导致的旱灾,给这个“千湖之省”乃至整个长江中下游地区带来的后遗症影响依旧,“好了伤疤”不能“忘了疼”。

    干旱下的渔民生活

    今年63岁的张钦明夫妇,住在洪湖里以捕鱼为生,靠湖吃饭。尽管5月31日刚刚下过一场中小雨,但于洪湖无补。6月1日上午,老夫妻俩终于熬不住,驾驶着小船,奔岸边来了。

    岸边上,张钦明两只手不住地从船里向岸上搬着铺盖卷、渔网等杂七杂八的物件,时而抬头望向先他上岸的老伴,嘴里嘀咕着什么。

    老伴上岸时,手里提着一个渔网状的大袋子,里面是她喂养的老母鸡和十余只幼雏,随手往地上一倒,转身掏出钥匙,慢吞吞地去打开灰扑扑的家,显然很久没有收拾了。

    对于老头子的吆喝,她并不着急,步伐的缓慢,紧连着的是心情的沉重。

    “干旱对渔民的生活影响最大了。”在湖北省洪湖市内做土特产买卖的谢女士,说起今年的大旱对洪湖渔民而言可谓是大灾,“投进去的钱全没了。”

    坚守湖里的渔民越来越少。渔民们上岸后被政府安置,每人每天领着10元补助,艰难度日。湖北省洪湖市螺口镇的“渔业新村”,就是政府为居住在洪湖上的渔民提供的临时安置点。

    安置点里,三四家合用一个灶。政府工作人员送来一批土豆和皮蛋,渔民们再去街上买点咸菜。

    据报道,包括湖北省在内的此次长江中下游地区大旱,除了造成部分渔民生计比较困难之外,还没有发生严重的城乡居民以及牲畜饮水困难。“局部地区饮水困难,主要发生在山区。”湖北省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防洪调度处调研员江炎生说。

    农业损失有限可控

    “湖北现在被旱情折磨惨了。旱情搞得中稻都推迟插秧了。”5月30日,家住湖北省荆州市,在当地电视台担任导播工作的小黄通过网上聊天对记者说,“去年大涝,武汉江堤水漫得好高。今年你再看,跟黄河一样缺水。”

    地处北方的黄河流域缺水少雨,在像小黄一样的南方人心中,十年九旱,河流水位偏低甚至干涸断流,都是家常便饭,并不奇怪。然而,这一次,是素有“千湖之省”美誉的湖北,以及“水乡泽国”之称的长江中下游地区缺水,去冬今春以来,居然持续200多天的干旱,“建国以来,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记者采访所到之处,都这样不约而同地说。

    6月4日,记者离开湖北时看到,江汉平原一带的大量农田已经中稻插秧完成,部分农田改种旱作物。在湖北,“水还是有的,抗旱基础条件有。”湖北省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防洪调度处调研员江炎生说,“损失在有限可控的状态。”

    事实上,湖北并不像黄河流域那样真的缺水,“无水可取”只是相对而言,不是绝对没有水源,虽然湖北历史上也曾多次发生旱灾。

    “自秦至1949年,有史记载,共发生旱灾214次(此统计数未计入年受灾在5县以下的干旱年),频次约为10年一遇。”湖北省水利厅、湖北省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编著的《湖北抗旱指导手册》称,湖北历史上就存在四季都可能出现旱灾的情况。

    资料显示,新中国成立以来,1952年、1960年、1961年、1966年、1972年、1981年、1992年均为大旱年;1959年、1978年、1988年、2000年、2001年为特大干旱年。大旱和特大干旱平均约4年1次。湖北省易涝易旱的特点十分突出,常常是南涝北旱,先涝后旱,或先旱后涝,既有局部干旱,又有全省性的干旱。

    “统计分析认为,一定规模的洪水会发生,同样一定规模的旱灾也会发生。”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防汛抗旱办公室副巡视员王井泉说。

    水产养殖冲击明显

    6月1日上午,烈日下,家住湖北洪湖边的68岁杨新明老汉,丝毫没有含饴弄孙的兴趣,一个人背对着洪湖,坐在堤岸上自家简易房子的外边,孤零零地打着盹。他的背后,波光粼粼的湖面早已退成浅浅的湖滩,大小船只人去船空,滩边的各种杂草以及腐尸,吸引大量蝇虫嗡嗡作响,随处乱飞。

    由于干旱,杨老汉的儿女都已经弃船登岸,只留下他一个人不想离开这片生活了将近一辈子的湖面,默默地坚守者。“养殖的鱼虾都没了,湖里也捕不到鱼。”杨老汉睁开眼,有气无力的说,“20多万元,都完了。”

    在整个洪湖地区,由于大旱而遭受损失的不止杨老汉一家。

    据洪湖市水产局初步统计,该市水产养殖面积116.6万亩,受灾面积41.3万亩,约占全部养殖面积的三分之一。截至5月21日,直接损失接近6亿元,约占去年全年水产产值的六分之一。

    湖北省洪湖市水产局局长曾令旗称,水产养殖业是洪湖市的主导、特色、优势产业,该市有10万人以上从事水产养殖和渔业经营,有2万人左右是以湖为家。显而易见,大旱给当地水产养殖业造成了极其明显的冲击。“随着近段时间旱情加剧,直接损失肯定会增加,另外还有一些损失无法统计。”曾令旗痛心地对记者说。

    6月5日,来自农业部渔业局科技处的消息称,湖北受灾水产养殖面积365.87万亩,损失成鱼15.1万吨、鱼种4.75万吨,少繁育苗种101亿尾,总计经济损失24.8亿元。

    与此同时,整个长江中下游地区由于几大淡水湖泊同时干旱,直接威胁着淡水养殖业的发展。数据显示,由于近期淡水鱼供应减少,5月份以来全国淡水鱼价格开始上涨,近期涨速明显加快。

    6月1日,记者在湖北省洪湖市内一家土特产品商店了解到,干旱导致今年的鱼类等水产品干货价格比去年同期普遍上涨20%左右。

    目前,洪湖市水产局一面组织调度水源,一面呼吁渔民们保护好鱼苗和种鱼,以便来水后能迅速恢复生产。“如果连这些都没了,再要恢复起来就会更加困难了。”曾令旗说。

    “洪湖的生态基本恢复,至少需要5至10年的时间。人工辅助,最快也要5年左右。”

    生态环境难恢复

    这一次来洪湖,长江科学院副院长陈进再也没能吃到洪湖地区的风味小菜“油炸荷花”。干旱,不仅给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水产养殖业造成损失,更让这里的湖泊湿地生态环境遭遇严重打击。

    地处长江中游江汉平原的洪湖,是湖北第一大湖、也是中国第七大淡水湖。洪湖湿地的植被覆盖率曾占80%左右,被誉为“中南之肾”。 

    如今,在湖北洪湖,昔日的“洪湖水,浪打浪”让记者只有想象,没有实证。金坛湖附近,记者目之所及,看不到一望无际的湖水,更不用说露出水面的大片红荷绿叶。

    在干旱导致的不少裸露的洪湖湖底,一脚踩下去鞋帮几乎不粘泥。潜水植物大量死亡,对水环境具有很大破坏作用的外来物种“水花生”开始附土而生,到处繁殖,众多鱼虾变成鱼干、虾干,“鱼死、鱼臭,对水环境都有影响。”当地官员介绍说。

    据了解,此次大旱,洪湖湿地植被覆盖率明显减少30%左右。大量的鱼类、水草等湖底生物群被破坏了,即便是洪湖里很快有水,生态环境也不能较快恢复,“洪湖的生态基本恢复,至少需要5至10年的时间。人工辅助,最快也要5年左右。”洪湖湿地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办公室主任曾晓东分析认为。

    据报道,长江流域生活着4﹒7亿居民,中国40%的经济发展来源于该流域。同时,该区域是生物多样性资源丰富地区,包括江豚、麋鹿等多种珍稀野生动植物生活在该区域的湿地生态系统中。截至6月1日,它们的生存也在遭到旱灾的严重威胁。

    在利益的天平上,人与自然生态,孰轻孰重?眼前利益重要还是长远利益更重要?普通百姓甚至不少行外专家学者,未必真正理解生态学家保护湖泊、湿地等自然生态环境以及生物多样性的特殊重要性。“关键是保护物种的基因,那是最重要的。”陈进说。

    “没有生态系统的民生是不会可持续的。”世界自然基金会(瑞士)北京代表处的项目实施副总监王利民博士对本刊记者表示。 

水旱两极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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