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与拉登的猫鼠游戏

    这是一个人与一个国家的战争。战争持续了十年，没有弱者。

    一方是世界霸主美国，它拥有最顶尖的科技，最精锐的部队，最著名的特工，以及强大的国家力量；一方是恐怖大亨本·拉登，他拥有疯狂的冒险精神，丰富的逃生经验，谨慎的隐藏手段，以及基地组织信徒狂热的支持。

    2001年，“9·11事件”震惊全球。世贸中心冲天的烟柱，犹如烽烟，昭示着战争开始。3天后，美国政府向阿富汗塔利班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他们交出以本·拉登为首的恐怖分子。

    23天后，本·拉登便在录像带中发出强硬回应，“我向真主起誓，美国人将永无宁日。”

    这句话如同梦魇一般，在美国人耳中回荡了十年。而这场持续十年的猫鼠游戏，随着一次精准的刺杀，终于走向尾声。

    天时、地利、人和

    本·拉登究竟靠什么和美国人周旋了十年？

    回顾他十年的逃亡生涯，不难发现，这位恶名昭著的恐怖大亨，意外地占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

    他选择的战斗主场一开始设在阿富汗。这里是他创建“基地”组织的地方，也是他的福地。因为塔利班组织的荫护，本拉登在阿富汗有着天然的优势。

    “9·11”之后不久，本·拉登便从阿富汗的霍斯特逃到了喀布尔市。藏匿于山区之中，这一行踪很快被美国掌握。不过因为塔利班组织的强硬态度，美国人难以出手擒凶。

    国家机器轰然启动，2001年9月27日，美国把军事打击目标锁定到本·拉登藏匿的阿富汗，开始了对本·拉登的大规模猎杀行动。

    美英联军在阿富汗实施了大规模的围剿，对所有的可疑地点进行了地毯式轰炸。但是喀布尔地区地形复杂，而本·拉登长年在山区作战熟悉地形。因此“基地”组织虽然遭受重创，但拉登本人却在美英联军的密集轰炸中得以逃脱。

    本·拉登很快用自己的方式现身回应。2001年10月7日，半岛电视台接到了一盘神秘的录像带。这家位于卡塔尔首都的电视媒体因此名声大噪。

    录像带来自本·拉登。在视频中，本·拉登头戴穆斯林的白色头巾，振臂高呼，号召伊斯兰世界发起对抗西方的战争。此后，逃亡中的本·拉登长期使用“录像带”这种独特的方式，与全世界人民见面。

    阿富汗的地利，给本·拉登提供宽广的逃生舞台。2002年，经历过阿富汗战争之后，大难不死的本·拉登从喀布尔市继续北上，来到了阿富汗的库纳尔省。

    库纳尔省位于阿富汗中西部，人口只有50多万。在库纳尔，除了省会城市之外，绵延的山区并不在阿富汗中央政府的控制范围。

    “在库纳尔，就算坐着直升飞机上了山区，也只能看到绵延的大山、岩石和森林。”当时担任库纳尔警察局长的阿卜杜尔表示。

    他说：“让我手下晚上巡逻，相当于让他们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却得不到任何的回报。所以，想找到基地组织藏身的地方，根本不可能。”

    地广人稀、丘陵起伏、人员混乱，本·拉登充分利用了地利之便，为自己寻找逃生的空间。

    除却地利，本·拉登同样拥有“人和”。

    在阿富汗战争中，美国人曾派出一只“三角洲”特种部队，部队任务只有一个：找到并杀死本·拉登。

    特种部队扮做当地人，由亲美的阿富汗人带领，潜入塔利班后方。多年以后，这支特种部队的指挥官坐客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电视台节目，首次向外界还原了当时的情景。

    当时，特种部队截取到了本·拉登的无线电信号，并测出本·拉登的藏身之处——托拉德拉。这个地点距离特种部队所在地不到2公里。

    队员们雀跃不已，马上要求阿富汗士兵带他们去寻找本·拉登。

    就在这个时候，情况有变。亲美的阿富汗士兵们，听到本·拉登的名字，突然间倒转枪口，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因为在许多阿富汗人的心目中，本·拉登是一个英雄。即使是这些与基地组织作战的阿富汗人，也非常敬畏本·拉登，不愿意杀死他。”指挥官这样解释道。

    美国中央情报局曾经招募阿富汗当地人打探本·拉登的消息。但这一战术很失败，几天之后，探子们就被抛尸街头，身上写着：“这就是作间谍的下场。”

    除却地利和人和，本·拉登同样拥有“天时”。吊诡的命运似乎也在帮他的忙。

    据2007年9月2日出版的美国《新闻周刊》报道，2004年，巡逻的美军特种兵靠近了本·拉登的住所。基地成员几乎发出了“末日警报”，他们准备枪杀本·拉登之后再集体自杀。

    就在命令发出前的最后一秒，美军特种兵奇迹般的改变方向，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谣言、嘲讽、犹疑

    随着战争机器的开动，美国清晰地向世界展示着超级大国的力量。美军在阿富汗的地面部队节节推进，“基地”高官纷纷落马。

    2002 年3月28日，“基地”军事指挥官、一度被看作拉登接班人的阿布·祖贝达在巴基斯坦被捕；同年10月，“基地”海湾地区最高指挥官阿卜杜勒·纳希里在阿联酋被捕；2003年3月1日，“基地”第3号头目、“9·11”主谋之一哈立德·谢赫·穆罕默德在巴基斯坦落网。

    此时，阿富汗上空飞翔着当时美国最先进的新型间谍飞机——全球鹰，巴基斯坦海域遍布美国的海军舰艇，地面上，美国特种部队开始地毯式搜索。

    然而即便在这样的力度下，本·拉登依然屡屡逃过美军的搜捕。有关拉登的行踪信息越来越少，相反各类谣言开始喧嚣尘上。

    2001年12月，埃及媒体报道说，本·拉登在阿富汗中部的活动中，因为严重的疾病，死于一个村庄里。事后证明，这是一条假消息。

    这是本·拉登的第一次“死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从这时起，本·拉登便开始了“不断被媒体爆料死亡”和“用录像证明‘我还活着’”的循环。

    2002年初，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认为，本·拉登可能已经死于肾病，理由是本·拉登将一台透析机带入了阿富汗。

    但同年的4月份，本·拉登又以录像带的形式在半岛电视台向全世界亮相——我很好，依旧健康。

    在视频中，本·拉登除了证明自己的并无大碍外，还借着巴以冲突，发言煽动阿拉伯世界对美国和以色列进行恐怖袭击。

    此后，关于本·拉登生病、出逃甚至已经死亡的传言不时流出，却从来不能确认。有人说他已经逃到了也门南部，也有人说发现他在哥斯达黎加的海滩上流浪。但更多的人相信，他一直在阿巴边境的深山中，从未走远。

    虽然谣言频频，但本·拉登从未淡出公众记忆。除了2005年彻底噤声一年以外，他始终如同幽灵般在中东地区、互联网世界和半岛电视台的信号中飘荡。

    2004年10月，在半岛电视台公布的录像中，本·拉登亲口承认并回忆了“9·11”事件的整个策划过程。逃亡之余，他还不忘嘲笑小布什：“真是难以想象，美国的总统竟然会认为，给小孩子讲小山羊的故事，比自己数万同胞的性命更加重要。”

    这段讥讽语出有因——“9·11”恐怖袭击发生的时候，小布什正在给幼儿园的孩子们讲小山羊的故事。当助手在一旁做紧急通知的时候，不知道是讲的太过专注，还是助手的话令他难以置信，小布什继续讲了五分钟山羊的故事，这才回过神来。

    旧事重提，招摇调侃，嘲讽总统……这种挑衅让美国人难以接受，本·拉登的悬赏金提升到了5000万美金。

    然而，本·拉登并非真的无迹可寻，但美国人却因犹疑错过。2005年底，美军接到情报：本·拉登以及“基地”组织骨干，将在靠近巴阿边界的巴基斯坦境内的一处房屋内开会——可信度达80％。

    美军当时准备急调30名“海豹”突击队员，连夜飞抵巴阿边界地区。

    然而，五角大楼在接到作战方案后，经过几个小时的紧急研究权衡之后，最后决定取消行动计划。事后，各种情报来源都证实，“基地”组织的确在那里开了会，研究来年的“作战计划”。而拉登本人正是这次会议的主持者。

    国家的力量

    2004年10月，小布什下了一道命令：鉴于在以往行动中因军方与中情局之间的摩擦而贻误战机的教训，驻阿富汗的中情局战地情报官与陆海空三军特种部队，联合成立一个专事追捕拉登的特种单位——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

    布什还签署了一份“总统行政令”，授予这个司令部“尚方宝剑”，使它集“情报搜集”、“直接斩杀”、“协调作战”等大权于一身。这是美国作战史上组建的最高规格的一支部队，而其目的仅仅是为追杀一人。

    庞大的国家机器不停运作。超过1100名美国特工和分析师从事关于本拉登的情报工作，12名高级专家还必须试着模仿拉登的思维方式。在没有其他好线索的时候，美方甚至请来了地质学家分析录像中拉登背后的岩石构成，让鸟类专家根据拉登讲话时的鸟鸣声分析他可能藏身的地区。

    然而这一切都在寻找拉登的任务面前失效。找不到真正对手的美国人像是在与空气搏斗，“捉迷藏”的游戏几乎让美军愈发急躁。

    而拉登保持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对话方式，牢牢把握着游戏规则。他仍然时不时以真假难辨的录像或录音带示人，但行踪更加谨慎。他如同一个原始人一样，切断了自己的一切与文明世界交流的通讯手段：手机、网络、无线电……只保留了他标准性的沟通方式——邮寄录像带。

    “你觉得他们活着吧，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他们的消息，感觉他们早死了；但是，当你觉得他们死了，过一段时间他们的身影又从某个情报来源里出现了。”英国军情六处的副主管英斯特尔私下抱怨道。  

    2003年下半年，本·拉登离开了库纳尔，率众南下，进入了巴基斯坦的国境。

    从此以后，本·拉登长期藏身于巴、阿边境的山区间，未来的七年时间基本都在此度过。

    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边境是一个混乱的三不管地带，名叫托拉博拉。这里简直是亡命之徒的天堂，复杂的地形如同迷宫，绵延1000多英里。当地的土著居民普什图人不但不排外，而且有着一种奇特的传统：职业提供避难。

    这个传统意味着，只要有人过来寻求庇护，即使这个人穷凶恶极，普什图人也有义务为他们提供帮助，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

    本·拉登开始在这个“天堂”安身。如同投入沙漠的一粒沙，不见踪影。

    拉登的末日

    就在很多人认为这场追捕本·拉登的闹剧将永无结局的时候，形势却急转直下。

    奥巴马担任美国总统之后，外交策略做出了改变，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美国与阿拉伯世界的关系。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美国对本·拉登的搜索也取得了新的进展。2010年8月，美国中情局向白宫送交一系列秘密情报评估。他们认为，巴基斯坦西北部的一幢大型住宅很有可能是本·拉登的藏身之处。

    与美国人玩了10年捉迷藏的本·拉登，就住在这栋楼房的三楼，正在制作下一盘准备寄给半岛电视台的录像带。

    他绝不会想到，手里这份录像带将成绝唱，甚至连寄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一座看似普通的三层楼房，建于2005年，座落在阿伯塔巴德地区。楼房上窗户很少，三楼有一个大平台，房外围着一堵两米高的围墙。房子四周壁垒森严，甚至连产生的垃圾都要在院内焚烧，自行处理。此前，在人们的想象中，本·拉登应该藏身于大山里的洞穴，没人想到他会大隐于市。

    围绕这栋建筑的疑点，美国的情报系统展开了一系列的工作，包括审讯在押人员，窃听、监视了那个随从家人的电话和电子邮件，利用卫星图像仔细研究那所建筑物的构造及其所暗示的“生命特征”。情报人员认为，有至少60％的可能拉登在这里居住。

    不确定性让CIA局长帕内塔十分为难，但他最终认为，“即使本·拉登住在那里的可能性只有一半，美国民众也会对展开行动持支持态度”。

    2011年4月19日，奥巴马对突击式直升机攻击行动给予了批准。10天后，奥巴马对行动进行了授权。然而，由于天气原因，行动推迟了24小时。

    本·拉登的末日越来越近。

    2011年5月1日，美军直升机突然出现在目标楼房上空，美军特种部队冲进楼内，在短暂的交火后，将本·拉登击毙。

    地球上最著名的恐怖大亨，就此殒命，结束了他长达10年的逃亡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