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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灾难·留学生视角

淡定与担忧

毛若苓|文 《 京华周刊 》(

    3月13日,竹岛由香里本该在外地出差,可11日突如其来的地震彻底打破了她的生活计划。地震带来的强烈晃动和持续的时间长度吓坏了她,好在她运气不错,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当一切晃动停下来后,她试图联络出差地点的联系人,却发现电话打不通了。这时,屋外的整座城市已经一片狼藉。

    当地时间3月11日下午2点46分,在东北大学念书的中国留学生帅澄波正走在学校食堂到实验室的路上。地面开始晃动时,他还以为自己只不过又碰上了一次普通地震。直到10秒钟后,他才发现,周围的行人站不稳,趴在了地上,而路边停着的汽车就像轮船在波浪中摇晃。他意识到,这次地震比以往严重得多。

    远在600公里外的东京,佐藤在家中准备司法考试。房屋突然剧烈震动,桌子上的书掉了一地。他的妻子在20公里以外的法院工作,由于大批电车停运,后来,她不得不步行回家。在东京工作的搜狐社区网友木木此时正走在马路上,感到地震后,她立刻从建筑物旁跑开。人们纷纷从楼里跑出来,警察示意车辆停止通行,并指引着人群有秩序地站到车流的缝隙当中。同样在东京工作的崔先生则飞快地和妻子躲进了家中的浴室,30秒强震过去之后,他们跑到楼下,发现花园中站满了人。人们互相不搭话,只是安静的站着,脸上带着一丝惊慌。“这次,跟以前的地震都不一样。”崔先生说。

    而这一刻,离震中更远的京都和广岛,滋贺县人村田和留学生金建鑫还什么都不知道。

    避难

    在确认安全后,11日傍晚,崔先生和妻子返回家中,一切似乎结束了。但在重灾区的城市,一切才刚刚开始——停电,通讯中断、交通损毁,这让竹岛由香里更加恐惧。没有电话,没有收音机,竹岛由香里联系不上任何人。家里的暖气无法使用,她捂着热水袋取暖,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快冻结了。当晚,竹岛转移到了避难所,她疲惫不堪,希望能喝碗热气腾腾的汤。由于害怕余震,她整整一晚不敢合上眼睛。

    当天夜里,帅澄波和他的同学们也一起转移到了临时避难所。学校老师逐个通知学生进入体育馆避难,公开通报了学校建筑物的受灾情况,并取来了水、食物和毛毯等灾难储备物资。一个小时以内,所有学生都被安排到了安全的地方。实验楼的地基有松动,学校就在楼前搭建了指挥部,确保不会有人进入。3月12日,学校建立了救灾小组办公室。“老师和同学们都很镇定,没人慌乱。”在帅澄波看来,这是非常令人惊讶的效率。

    和竹岛由香里一样,宫城县的八木択真也整夜合不上眼睛。地震当晚,他和2000多人一起,在宫城县女川街的体育馆内避难。

    避难所的条件很有限。由于交通中断,避难所物资匮乏,没有足够的食物、药品,没有厕所,八木択真想洗手,却找不到水。他的晚饭是一个水果面包,一个炸胡萝卜鱼肉饼和一碗只有菜叶的味增汤。没有电力供应,夜晚来得格外早。三月中旬依然冷得厉害,人们围坐在体育馆前的广场上,烧有限的废料来取暖。避难所里没有电话,只有一台广播,大家听着广播,聊着失踪者的安危,对未来感到一片茫然。

    宫城县被地震和海啸破坏殆尽。人们没了家,没有了工作,县里还有一半人没有联系上,除了担忧和不安,避难所的人们毫无办法。有人感叹道:“灾难中死了很多人,我很难过,对活着的人来说,这也是一场煎熬。”大部分人脸上毫无表情——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亲人们是否安全,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晚上九点过后,大家都盖着毛毯躺下了。八木択真刚准备躺在阶梯平台上稍稍休息一会儿,地上就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他立刻明白又发生了强烈的余震。建筑物左摇右晃,人们纷纷跳了起来。余震渐渐过去后,跳起来的人一言不发地又躺了下去。

    就在半睡半醒之间,天渐渐亮了。八木択真发现体育馆的周围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人们重新聚在一起,开始生火取暖。

    “你的家人没事吗?”“电话现在还是打不通啊。”

    话题还是同前一天一样,新的一天又开了,人们必须继续面对现实。

    撤离

    最难熬的一夜过去了。可另外一场危机随之而来。

    3月12日,日本原子能安全保安院宣布,福岛第一核电站1号机组的中央控制室辐射量达到正常值的1000倍。从此时起,“核危机”成为了地震之后笼罩在人们头上最大的阴影。

    此时在仙台的人们还顾不上这些。帅澄波的朋友石田彰隆告诉他:“福岛离我们有100公里,而政府说撤离范围只是10公里。”石田彰隆决定在家里再呆两天看看情况。

    当地人开始陆续回到仙台市区寻找家人,13日下午,帅澄波和他的朋友们也决定回市区看看。市区内没有房屋倒塌,部分电力也已经恢复供应,可食物、水和汽油依然是紧缺物品,他们打算给汽车加满油。当地人都在排队,汽油限量,每辆车最多只能加10升。排了一天队,他们的车没有加到一滴油。

    车里的汽油只够开到附近的山形县,不够返程,他们决定冒一次险,去山形县加油。帅澄波没料到的是,大量当地人也抱有同样的想法,所以当他们到了山形,发现这里也没有汽油了。无法前行,无法返回,帅澄波一筹莫展。

    就在这个时候,当地的一位日本朋友帮了他们一个大忙。“我们必须回去,很着急。这个时候,一个当地的日本人从他自己的车里抽了20升油给我们,又送给我们很多食物和水。我们能回去,要特别感谢他。”

    14日中午,核危机进一步扩大,福岛核电站3号反应堆爆炸,2号机组发生冷却故障。这一天,帅澄波得到通知:学校大部分实验楼地基松动,情况危险,有条件撤离的留学生,请尽快离开。而这时,东京的生活秩序已经恢复,但由于核危机的影响,木木也开始被家人催促着回国。

    15日,帅澄波得知中国大使馆在新泻市建立了中国公民指定避难所。他们决定去新泻。先从仙台坐巴士到山形,再从山形坐出租车到鹤岗,最后从鹤岗到新泻。这一路格外顺利,一行人在晚上8点到达了新泻体育馆避难所。在这里,帅澄波和他的朋友加入了志愿者的工作。他们每天轮流值班,安抚从各地撤来的灾民,协助办理各类手续,并在网络上发布最新的信息,十分辛苦。帅澄波和依然留在仙台的日本朋友交换信息,得到的答复是:“核辐射,没影响。”

    木木向自己在东京的日本朋友讲述了家人的担忧,朋友只是平静地说,家人担心是可以理解的,核辐射可能会有,但是不至于造成健康危害,天皇和首相都住在东京,如果真的有什么大事,他们会通知人们撤离的。至于传言的政府放弃东日本?这是不可能的事。木木考虑了一阵,决定继续留在东京,暂不回国。

    3月18日,在中国大使馆的安排下,帅澄波离开日本,回到上海。

    平静的担忧

    地震发生后,在北京休春假的京都大学学生陈青惠接到了朋友村田的电话。村田是京都滋贺县人,电话里,她反过来安慰为日本感到担忧的陈青惠:“即使日本真的沉没,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活下来,也还是有希望的。我们是非常坚强的民族,作为日本人,就要有这样的觉悟,你们不用担心。让你感到难过,我们也十分过意不去。”

    “他们都有一种态度:最坏的情况不外乎真的核扩散了,反正逃也没地方逃,所以他们反而格外淡定。”陈青惠觉得日本人似乎习惯了没有退路的情境,又生怕给他人添乱。

    这一天,陈青惠还收到了老师的邮件,除了报平安外,老师冷静地告诉她:“地震对日本的经济、民生影响会很大,以后会在方方面面体现出来,请多加注意。”

    东京人也有担心。佐藤在写给师妹陈青惠的信中说:“现在最难受的就是一切都悬着,不上不下,最担心的就是核问题。” 担心归担心,他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在信的最后,佐藤告诉陈青惠:“尽管可怕,但是政府说没事,那就是没事吧,一定在可控制的范围内的。”

    在广岛大学留学生金建鑫眼中,即使是曾经承受过严重核危害的广岛,一切也显得如此“正常”。金建鑫在当地的超市打工,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电视里播放着NHK关于地震和核电站的新闻报道。同事们只是偶尔感叹几句“很严重啊”、“有些担心呢”,之后便各忙各的。送货司机海老根有亲戚在茨城县,金建鑫询问他家中的情况,他叹道:“我真想自己开车给他们送东西去。”但他知道自己实际上什么也做不了,只是每日拼命干活。

    金建鑫听得一些东京的朋友说东京开始缺水缺食物,拉面、瓶装水都卖光了,他将这些消息转发给了一些广岛的日本朋友,很快,他收到一封邮件。回信的人郑重地对他说:请对谣言多加小心。“政府说什么,媒体报道了什么,他们都相信。核问题,政府说情况不严重,所以他们根本不担心,也不会恐慌。”

    所在的城市一切安定,金建鑫不打算回国。陈青惠所在的京都大学4月1日照常开学,她也决定,按照原计划,3月27日返回日本,继续学业。(应受访者要求,部分人物为化名)

    (部分资料来源:MSN产经新闻、竹岛由香里的博客  编译:黄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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