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
缩小
全文复制
简直是一场超大型直播魔幻剧，全世界瞠目结舌地看到了结局：美国东部时间11月9日1点40分，共和党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锁定了当选美国总统必需的超过270张选举人团票。
就在几个小时前，全世界的媒体还在为希拉里准备头条呢！
美国迅速爆发出两种声音：一种是“为特朗普狂欢吧，让美国变得更好”，一种是“美国最糟糕的一天是‘9·11’，第二糟糕的一天是‘11·9’”。近邻加拿大的移民、难民和公民身份部的官方网站，因访问次数暴增而陷入瘫痪。在欧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追问：“力挺第一夫人的《纸牌屋》怎么演下去？”在中国，微博的热搜排行榜显示，“特朗普当选”这一话题的参与人次达到惊人的11.4亿。
选举的大戏已经落幕，现在，是时候认认真真看一看主角特朗普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不只有“表情包”
今年6月以来，你经常可以在美国看到一份名为《大选十六问——你愿意吗？》的问卷。问卷的问题全部可以用“是”或“否”来回答，比如“你愿不愿意自己交了一辈子的税，最后拿的退休金还不如非法移民的福利多”“你愿不愿意把自己的房子租给有犯罪记录的人，如果拒绝还会收到政府的罚单”……问卷的最后有一句话：“如果你对以上观点说不，请支持特朗普！”显然，这是特朗普阵营的拉票手段——和特朗普个性一样，简单、粗暴还带着几分戏谑、荒诞。
特朗普的这种风格在当选之后也保留了下来。在发表胜选演说时，他又摆出了标志性的表情：抿着嘴，眯着眼，似笑非笑，仿佛在说：“怎么真选上了？这下麻烦了。”人们厌倦了历任总统发表胜选演说时的面孔——要么一本正经，要么一脸暖意，倒是特朗普略带滑稽的表情让人不禁多看几眼。
但是，如果你真的以为特朗普胜出只是靠“特氏表情包”，那就错了。特朗普其实很有竞选策略，比如在竞选资金上。100多年前的美国参议员马克·汉纳说：“要赢得选举，需要两个东西，一是金钱，第二个我就记不得了。”最近的几次总统选举中，走到最后阶段的两党候选人竞选经费动辄数亿美元，这笔费用绝大部分来自竞选人的筹款。于是，草根民众产生了担忧：候选人收了金主的钱，将来政策上会不会向他们倾斜，无视我们的利益？特朗普从一开始就打消了选民的这种担忧：“我有的是钱，我自己掏腰包竞选。”特朗普的二儿子埃里克在助选时就说：“我爸不会被收买，也不会被强迫，他为竞选自掏1亿美元。”“有钱任性”这个旗号一打出，就在很多选民心中点了一把火，也成了他攻击党内对手和希拉里的利器，屡试不爽。
说归说，特朗普其实也没少筹款。据统计，截至到投票临近的11月初，特朗普从其他渠道筹款共计1.92亿美元。不过，在特朗普不停地宣传“自掏腰包”的情况下，这笔巨额筹款几乎被人忽略了。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刁大明说：“对于个人来说，投票很多时候是被情绪所支配的。特朗普的某个口号吸引了白人草根，其他的东西很容易被忽略，包括特朗普本人也是他们厌恶的富豪阶层的一员。”何况，还有希拉里接近5亿美元的筹款顶在前面，谁会在意这“区区”不到的两亿美元。
竞选资金的问题，折射了特朗普在这次大选中两条“人脉”。首先是一条“向下”的人脉。最近，一段陈年旧事广为流传：1986年，佐治亚州的一个农民希尔因为欠下银行巨额债务，在买了一份保险后开枪自杀。然而，自杀并不能让家人领取保险赔偿，他的妻子在银行要债的压力下几乎崩溃。时年40岁的亿万富翁特朗普知道这件事后，打电话给银行说要替人还账。银行职员说“没你的事”，特朗普生气了：“小子，你给我听着，如果你继续骚扰希尔太太，我就让律师团队起诉你们谋杀希尔先生，让你们赔一笔天文数字。”于是希尔一家得救了。
这个故事在竞选中被挖出，特朗普在底层民众心中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今年年初的“超级星期二”前夕，一名印第安纳州的失业矿工开了12个小时的卡车，就为看特朗普一眼。“我和很多朋友过得很惨，夫妻俩都失业了，小孩在挨饿。奥巴马和希拉里救不了我们。特朗普是唯一可以指望的人，他不需要钱，而且只说真话。这些话可能伤害了你我，但起码他说真话。”一年以来，穿梭在特朗普竞选场合的人很多像他一样：带着乡音，开着不知道是几手的破汽车。在他们眼中，特朗普的魅力是相同的——强硬、坦白、说真话。
特朗普的另一条人脉则是“向上”的，他其实并不缺精英阶层的认同，尽管没有希拉里那么多。特朗普本人就是房地产巨头，加上他“增加基建投入”的经济口号，房地产商乐不可支，心甘情愿地为这个同行送上大笔竞选资金。另外，受到特朗普“加强国防”这一承诺的影响，军工产业也对他青睐有加。比起力挺希拉里的华尔街和硅谷，这些产业相对低调，大佬们往往名气不大，也造成了“精英层面无人支持特朗普”的错觉。实际上，即便在对特朗普恨之入骨的硅谷，他也有支持者，贝宝的联合创始人之一彼得·蒂尔就给特朗普阵营捐款125万美元。
特朗普用自己的个性，赢得了“向下”的人脉，就有了选票基础；自己的家底加上政策主张争取到一部分精英的支持，就有了资金基础。结果就像中国人民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主任时殷弘教授所说：“就算大多数精英再讨厌特朗普又如何？在普选制下，他们管不住选民手里的选票，特朗普的胜出也就没有那么不可思议了。”
“反正你比我丑”
从人们对政治的传统理解出发，特朗普绝对不是一个靠谱的总统人选。但是，他的确赢了。除了特朗普的个性、本钱、狡黠和人脉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希拉里“黑点”也不少。两人都抓住对方的丑闻，一路追打，使得总统大选成了“比丑”的选举。“美国以前不是没有这种情况，19世纪就出现过。当时的底线更低，直接侮辱对方的母亲和妻子，纯粹的人身攻击。但这种情况通常会在选情胶着的冲刺阶段才出现，而且都是由副总统候选人或竞选团队出面，比如克里阵营曾拿出小布什当逃兵的事穷追猛打。”刁大明说，“但这次是从选举一开始就这样，而且特朗普和希拉里都亲自上阵。”
于是乎，特朗普和希拉里的3场电视辩论成了“比丑”的真人秀。9月26日，两人举行了第一场辩论。起初的节奏还算正常，两人各自表述了执政理念。但当主持人问到两人“税收政策”时，特朗普很快把话题引向希拉里傲慢、撒谎，担任国务卿时使用私人邮箱，导致了班加西惨案。特朗普提这个话题是有策略的，当初“邮件门”被曝光后，希拉里的支持率大跌。面对特朗普的率先攻击，经验老到的希拉里承认自己犯了错误并道歉，然后将矛头指向特朗普：“经营地产公司时，你依法纳税了吗？你为什么不像其他候选人那样，公布自己的纳税记录？”此外，希拉里还拿出了早年特朗普公司不把房子租给黑人以及不尊重女性的黑料。
十几天后，在第二场辩论中，两人的相互攻击达到顶点。辩论开始前，媒体曝光了特朗普不尊重女性的“录音门”，希拉里一上来就以此指责他。面对证据，特朗普也学会了道歉，然后矛头一转：“我只是语言上侮辱女性，而你的丈夫克林顿是行动上侮辱女性，你自己还曾恶毒攻击那些被克林顿侵害的女性。”当希拉里说庆幸特朗普没有掌管美国法律时，他讥讽道：“如果那样你会进监狱的。我会下令司法部长派个检察官去查你的（电邮）问题。”当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记者问特朗普是否曾申报一笔9.16亿美元的损失以避税时，他爽快地承认了：“我当然那样做，巴菲特和索罗斯也这么干的。”而巴菲特和索罗斯都是希拉里的支持者。
特朗普还把“战场”延续到辩论结束后。他在社交网站上发文，不满CNN主持人库珀和美国广播公司记者拉达兹围攻自己：“再一次的，媒体透露了他们的真实立场。我应该是和万恶的希拉里辩论，而不是库珀和拉达兹，但我们仍然赢了。”整个竞选过程中，甭管各种主流媒体民调怎样死撑希拉里领先，CNN还宣布57%的受访者认为希拉里是辩论赢家，特朗普就一招：“管他的民调！投票去！”
等到10月20日，第三场辩论开始时，特朗普已经在民调中全面落后希拉里。他在这场辩论中，除了继续指责希拉里外，还玩起了“釜底抽薪”。“我认为，不诚实的媒体和很多不实投票站操纵大选，帮助希拉里。”而被问到是否会接受大选结果时，他慢条斯理地说：“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我要保留悬念。”
两人相互拆台揭短的局面一直持续到最后。大选投票日前一天，希拉里在费城拉票，举办了一场免费音乐会，还有奥巴马夫妇助阵，吸引了3.3万人，不过晚些时候的另一场集会只有6000人参加。当希拉里对自己最后的拉票阵容十分得意时，特朗普揶揄说：“表演结束后那里就没什么人了。我的最后一场竞选活动吸引了2.8万人，还是在凌晨1点举行，没有室外表演。仅凭我自己说的话，就能吸引足够多的人来塞满房间。”
刁大明说：“在美国两党出现极化政治的情况下，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政策层面谁也没有优势，所以就只能‘比丑’。不管是希拉里的‘邮件门’，还是特朗普的‘录音门’，都是不容辩解的。所以他们只能各自道歉，然后指着对方说：‘大家看，他做的事比我还烂。’”纵观整个“比丑”过程，玩过脱口秀、混过娱乐圈、做过电视节目“人气担当”的特朗普，显然更会“秀”，更会“玩”，更放得开，更戳得狠，更有气场。或许，他的性格本身就比希拉里更适合这种选举。“比丑”到最后，他坐实了“反正你希拉里比我丑”。
非专业团队的专业效果
在胜选演说中，特朗普罗列了长长的感谢名单，深情介绍了竞选团队成员，“你们一直以来给予了我难以想象的坚定支持。我想告诉你们，我们拥有一支庞大的团队。一直有人声称我们的团队很小。我们的数量并不少。看看我们团队里的这些成员，看看他们所有人。”
事实上，从未担任过任何公职的特朗普并没有一个成熟的班底。距大选日只有82天的时候，他还在改组自己的竞选团队——将团队高级顾问兼民调专家凯莉安娜·康维升任竞选经理，任命布莱巴特新闻高管史蒂夫·班农出任竞选阵营首席执行官。
“康维是圈内人，曾为多名共和党人乃至里根竞选团队工作，擅长具体操作。”刁大明说。但班农则算不上，他没有政治竞选经验，曾将自己的作用定义为“强烈地反体制”，他所在的网站充斥着共和党最保守的言论，被共和党主流所不齿。“班农最擅长攻击政治对手和在党内掀起风波，特朗普起用班农是让其冲锋陷阵，深挖希拉里负面新闻。”而他们的方向，就是“让特朗普做回特朗普”。
特朗普在胜选演说中点名感谢了这两人。相比这些陪特朗普站在获胜舞台上的竞选团队成员，他更重要的一支力量是经济班底。
8月，特朗普公布了自己豪华的经济顾问团队。其中没有华尔街几大投资银行的代表，没有共和党通常倚重的著名经济学家，13人的名单是清一色的男性，多数为美国的商界大腕，而且与特朗普有着私交。
最著名的大概要属对冲基金巨头约翰·保尔森。他因在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中大肆做空获利，被称为“华尔街空神”“索罗斯接班人”。顾问团队中还有与特朗普背景相同的地产大亨，比如年逾七十的亿万富翁史蒂文·罗斯，他曾在商业并购中击败特朗普，但后来两人关系还不错。
除此之外，这个团队中还有石油大亨、钢铁大亨、银行家。用特朗普的话来说，这个由“经验丰富、才华横溢的个人”组成的经济顾问团队将战无不胜，帮他重建“毁在民主党人手中的美国经济”。
在政界缺乏资源的特朗普，就这样在熟悉的领域找到了帮手。他一直被诟病缺少具体的政策，商界大佬的加持显然增加了他的底气。
对普通选民来说，比起商界大佬，他们对特朗普星光熠熠的家人更有兴趣。特朗普结过3次婚，3位妻子都相貌出众，现任妻子梅拉尼娅来自斯诺文尼亚。如今，她被冠上“美国最性感第一夫人”的头衔。
真正在选战中冲锋陷阵，为特朗普嗖嗖刷好感的，是他的5个孩子。除了23岁的蒂芙尼和10岁的巴伦外，第一任妻子伊万娜所生3个孩子都已进入特朗普集团担任执行副总裁。长子小唐纳德管理物业，长女伊万卡管理家族宾馆，二儿子埃里克管理高尔夫产业。自从特朗普开始竞选，这一大家子总是坚定地站在他身后。
小唐纳德在今年7月提名特朗普的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表现不错，甚至有人说，“共和党好遗憾，没有选那个对的特朗普”，暗示小唐纳德才是合适的总统人选。
35岁的伊万卡更是引人注目。她身高1.8米，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特朗普也很懂得现代竞选中的“造星效应”，总是卖力向大众推荐她的女儿。同是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伊万卡身着粉色修身连衣裙，在特朗普4名成年子女中压轴登场，发表了端庄得体又艳光四射的助选演说：“当特朗普成为总统，一个人的能力、努力和成果才是重要元素。他将在立法上，为妇女争取同工同酬。在他的企业，男女同工同酬早已成为事实。他将为职业妈妈们争取可负担的、良好的育婴条件。”这段话意在修复特朗普与女性选民的裂痕。这场演讲为她吸粉无数。
除了先天优势，伊万卡自己也很努力。她那天演讲所穿的连衣裙是她自己创立的品牌。演讲结束后，伊万卡在社交网站上发了一个链接，让大家“购买伊万卡的衣服”，很快，那条粉色裙子被抢购一空。这样的号召力，让伊万卡成为特朗普胜选的“秘密武器”。
在特朗普当选后，有人预言：小唐纳德会成为纽约市长，伊万卡会当上女总统，“特朗普家族”要崛起了。不论其中有多少调侃的成分，特朗普依靠商业班底和自己的家人，扳倒了政治经验丰富的“克林顿王朝”，足以在未来若干年里被人们一遍遍地聊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