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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女士们、先生们！我想让你们想象一幅画面：冬天的一个雨夜，百叶窗紧紧关闭，蓝色的炉火熊熊燃烧，房间里有一个人，独自一人，坐在落地灯旁的椅子上读一本小说。
让我们问问自己，为什么在21世纪初，这样的画面依然可能出现？如果放在100多年前答案会很简单，一个寒冷冬夜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可做？的确，对于文学来说，19世纪显然是蜜月期，人人都在读，当然并非所有人，不是所有人都买得起落地灯，买得起椅子，或者买得起小说。实际上，百年前，多数人都是不可能去阅读小说的。19世纪，小说的读者多是富家女子。男人晚上可以外出，女人留在家里。如果她们碰巧有女仆照管房子，有保姆照顾孩子，那么她就可以在冬天的夜晚，坐在落地灯旁的椅子上读小说。
可是如今，报纸、电视、互联网、电脑游戏、电话……当有如此多的事情要做，人们为什么还要去读小说？
确实，数十年来我们一直听说预示灾难的先知曾预言小说即将死亡。当剧院被煤气灯或电灯照亮的那一刻，人们就想从现在开始没人读小说了，毕竟观赏比阅读有趣得多。当电影最初出现时，许多人又预言小说和戏剧将会消失。
后来，电视出现了，人们预言电视会导致小说、戏剧和电影的终结。
现在先知们都死了，小说、戏剧和电影硬挺着活了下来。
现在回到刚才的问题，一个人在冬天的夜晚，独自坐在落地灯旁的椅子上读小说的画面，为何依然存在？
显然，在所有艺术形式中，文学最不吸引感官。绘画吸引眼睛，音乐吸引耳朵，雕塑吸引眼睛和指尖，戏剧和电影吸引眼睛和耳朵。印刷的纸页无法在感官上与其他艺术竞争。如果你把书给遥远星球上的陌生人看，在他眼里，纸页不过是散落在雪地上的死蚂蚁。
但是，这确实是书籍的神秘魅力之所在：现在请你，把符号，把雪地上的死蚂蚁翻译成景象、声音、味道和情感。读一本小说时，读者就是演出的联合制片人，音乐会的演奏者，作家的积极合伙人。因此，不同读者在读小说时具有截然不同的反响，有截然不同的阐释，有截然不同的痴迷，读出的是截然不同的作品；因此，我们在读一些小说时发展某种个人的甚或私密的关系。男人和女人在冬天的夜晚坐在落地灯旁的椅子上，通过独自在房间里读小说，与他或她的内在自我相会，此时雨水击打着紧紧关闭的百叶窗——这就是一部好的小说可以馈赠给我们每个人的礼物。
并且，小说经常处理怪异的人物、极端的情势和离奇古怪的环境。
女士们，先生们，当你们读一本小说，你用作品中人物的生活来面对你个人的人生时，经常对自己说：“这写的不是我。恰恰相反，我永远不会碰到这样的事。”还有一种情况你会尖叫着说，“这就是我，这就是我，作者怎么会知道我的情况。”在另外一种情况下会说：“这不可能是我，即便你给我100万美金，这也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在这些情况下，你正是在用小说中人物的生活做参照来衡量自己的人生。
现在想想名著里的人物，堂吉诃德、哈姆雷特、奥赛罗。这些人物都是凶手、疯子，或者既是凶手，又是疯子。为什么我们将他们视为经典呢？因为在自我的地牢当中，每个人身体里都有一个堂吉诃德、哈姆雷特、奥赛罗。当我们阅读一本小说时，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孤独，在内心深处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一样的。这就是文学的魅力所在，一部文学作品越是地方主义，就越是全世界通行的。
我可以告诉你，小说是你最好的朋友。
（本文为奥兹2016年6月22日当选中国“21大学生国际文学盛典”2016国际文学人物时的演讲节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