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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为他建铜像,总统为他庆生日

AK47设计者,没拿到一分钱

本刊特约记者 秦鸥 《 环球人物 》(

    人物简介

    卡拉什尼科夫(1919年—2013年),生于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的一个农民家庭。著名的枪械设计师,以设计AK47自动步枪而闻名。

 

    2013年12月23日,米哈伊尔·季莫费耶维奇·卡拉什尼科夫(下文称卡拉什尼科夫)去世了。4天后,俄罗斯为他举行了国葬。他所研制的AK47自动步枪累计产量超过1亿支,成为一个时代的传奇。俄知名社会活动家尼基塔·彼得罗夫这样评价他:“索尔仁尼琴是俄罗斯的良心,而卡拉什尼科夫则是俄罗斯的拳头。”

    “枪就像我的孩子”

    卡拉什尼科夫的起点不高:没有高学历,也没有很专业的环境。这个技术草根之所以能成为世界枪王,离不开一个关键要素:热爱技术,喜欢革新。卡拉什尼科夫非常聪明,在乌克兰的坦克机械驾驶学校深造时,刚刚年满20岁的他就发明不少东西。奖励是一块手表,由时任基辅军区司令的朱可夫亲自颁发,上面刻着卡拉什尼科夫的名字。

    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卡拉什尼科夫参加了战斗,在一次战役中受伤。住院期间,他不断听到战友们抱怨:“为什么我们没有像德国人一样可以连发的自动步枪?”出院后,卡拉什尼科夫就利用休假开始研制枪械。1943年,他开发出一款冲锋枪,但并不成功。

    第二年,卡拉什尼科夫研发出了卡宾枪。当子弹在枪膛里击发时,会释放出大量能量,不仅可以将子弹推出枪口,还会有一些剩余动能触发机关,使新子弹进入枪膛进行下一次发射,这种原理成为日后AK系列枪械的核心。

    二战结束后,世界进入冷战时代,苏联下大力气研发武器。1946年,苏联举行自动步枪招标,正在伊热夫斯克兵工厂工作的卡拉什尼科夫也带着自己设计的AK46参与了竞争。

    在严酷的对比试验中,AK46被撒满沙土和灰尘,被用绳子拖过沼泽地,还被从一米多高的地方往混凝土地板上扔……这让卡什拉尼科夫心疼极了,“我惋惜得都掉眼泪了,真想对那些试用者大喊:‘你们这些暴徒,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但每次试验过后,不经片刻准备就开始射击,我的枪仍然能正常射击,而竞争对手一一败下阵来。”

    1947年的一天,一位工兵上校突然跑进卡拉什尼科夫的绘图室,告诉他,AK46被定为苏军制式装备。这就是AK47步枪传奇的开始——前面一直说AK46,怎么成了AK47呢?AK分别是俄文自动步枪和卡拉什尼科夫名字的首字母,数字是年份,47代表1947年定型。

    此后,卡拉什尼科夫一直在完善自己的设计,研发出AKM系列步枪以及RPK、PK等型号机枪,形成完整的枪族,使苏军步兵火力长期稳居世界第一。

    由于经常进行射击试验,卡拉什尼科夫听力严重下降。有人劝他戴上耳塞,但他无法接受。在他看来,那就好比抱孩子时堵住耳朵而不去理会孩子的啼哭。“枪就像我的孩子,在射击的那一瞬间,我感受到那些小弹簧、撞针和扳机是如何互相接触着,我还能听到我的宝贝是如何抱怨、打喷嚏、咳嗽或者歌唱的。”1991年,他完全失聪了。

    女儿的死让他痛心

    苏德战争期间,卡拉什尼科夫和一个女技术员结婚,生了儿子维克多,但几年后就离婚了。在研发AK46时,卡拉什尼科夫结识了绘图员叶卡捷琳娜。俩人非常默契,只需要只言片语,甚至一个手势就能了解对方。最终,他们喜结连理,并有两个女儿,叶莲娜和娜塔莎。第二个孩子出生前,卡拉什尼科夫和妻子开玩笑:“如果生个男孩,我就找辆汽车去医院接你们;如果生个女孩,就用马车。”结果,老婆还是生了女孩,卡拉什尼科夫对妻女依旧呵护有加。后来,娜塔莎成了芭蕾舞演员,可惜的是,她16岁时遭遇车祸身亡。每次提到这件事,卡拉什尼科夫都很感伤。

    叶卡捷琳娜非常贤惠,叶莲娜出生后不久,卡拉什尼科夫的前妻去世了,她主动接来了维克多。后来,维克多也成了一名出色的武器设计师。而在家里,相比父子之情,他与继母关系更为融洽。

    1991年苏联解体,通货膨胀,卢布贬值,卡拉什尼科夫的积蓄变得一文不值。由于没有为AK47申请专利,尽管武器制造商和销售商因为AK47发了财,但他本人却没有因此拿到一分钱。而他的同行、美国M16自动步枪设计师尤金·斯通纳却非常富有,每一支从生产线上下来的M16,他都有一定的专利费。

    当斯通纳了解到卡拉什尼科夫的情况后大吃一惊,卡拉什尼科夫坦然地说:“我并不羡慕你的钱财。你生长在美国,而我是在俄罗斯。”接着,他自豪地反问道:“你能在其他国家找到在本人还活着就给他建铜像的设计师吗?你能在其他国家见到总统亲自向一名设计师祝贺生日吗?”卡拉什尼科夫这么说,是因为在1980年,家乡就为他建造了一个青铜半身像。1994年,时任总统叶利钦专程为他庆祝生日。

    卡拉什尼科夫到过不少国家访问,在军用靶场里,他感觉舒畅极了,可是随行的人总想着去免税店买奢侈品。久而久之,他不想带这些“沾光的人”出去,渐渐地也对外国的邀请产生反感。

    在人生的最后几年里,卡拉什尼科夫被商业大潮过度消费着。在俄罗斯,有数以千计的商品被冠以他的名字,从雨伞、钟表、伏特加酒到跑车,有的得到了他子女管理的基金会的同意,有的则完全是攀缘附会。对此,这个九旬老人只能是既愤怒又无奈。

    “我的武器不是剑,而是盾”

    上世纪50年代,苏联开始输出AK47,因其杀伤力大、坚固耐用、结构简单等特点,在多场战争中打出威名。在越南战争中,美国大兵面对用AK47武装起来的越共游击队员毫无办法。

    有人统计过,AK系列枪械已被117个国家和地区使用,参加了20世纪50年代以来90%的战争。2001年美军进攻阿富汗时战死的第一名士兵,也是由一名牧羊少年用AK47打死的。

    AK47的内涵,早已超出了一款自动步枪,成为一种象征和符号。在非洲国家布基纳法索的护照上,会加盖带有AK47图案的钢印;莫桑比克等6个国家的国旗国徽上都有AK47的身影,以纪念这种武器为本民族赢得独立自由所做出的贡献。另一方面,AK47也经常成为武装分子的武器,甚至多次在恐怖活动中出现。AK47,经历了从民族自由的象征到恐怖暴力的代名词的转变。

    曾有记者问卡拉什尼科夫:“每年有25万人死在AK47的枪口下,您后悔开发出如此残酷的武器吗?”他的回答是:“这不是枪械设计者的罪过,而是政客们的罪过,因为他们不能和平地解决各种争端。在现实生活中,您绝不会因为醉酒的司机开车撞死了您的亲人,而去怪罪汽车制造商吧!”他还曾经说过:“我的武器在更多意义上不是剑,而是盾。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卫祖国,我的武器的使命仅止于此。”

    在邻居看来,卡拉什尼科夫安静、热心,70多岁时,他还招呼大家一起钓鱼烧烤。“宿舍楼院子里的锄草机就是他发明的,在我们身边,没有AK步枪缔造者,有的只是充满劳动热情的老卡。”正如卡拉什尼科夫经常说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劳动、劳动、再劳动。”即便90高龄,他还自己做饭、洗衣服、整理房间。

    2013年年初,卡拉什尼科夫因病住院。9月,为了重整凋零的枪械制造业,俄罗斯数家历史悠久的兵工企业合并成立了新公司,名字就叫“卡拉什尼科夫”。当官员们把新公司的铭牌送到卡拉什尼科夫的病榻前时,他只是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表示。3个月后,这位大师平静地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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