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法官缠斗“贪腐”总理

    当巴基斯坦大选日益临近的时候，现任总理阿什拉夫突然遇到麻烦。2013年1月15日，他正在看电视，突然看到一条插播新闻：巴最高法院对他发出逮捕令，理由是他在当水电部部长时涉嫌腐败。

    阿什拉夫措手不及，向法律专家咨询如何回应。巴总统扎尔达里也抵达首都伊斯兰堡，与军方领导人商讨局势。

    家里原本开鞋厂

    阿什拉夫1950年12月26日出生在巴基斯坦信德省的桑格哈尔地区。他的祖辈都来自巴基斯坦著名的军人之乡——旁遮普省的布特哈里地区，那里是巴现任陆军参谋长吉亚尼将军和三军情报局局长伊斯兰将军的家乡。有人说，执政的人民党推举他担任总理，有打“家乡牌”取悦军方之意。阿什拉夫的祖父在巴基斯坦首位军人总统阿尤布·汗陆军元帅执政时就当过部长，父亲则是个家境殷实的小地主。

    阿什拉夫天资并不聪慧，却很有语言天分，会讲乌尔都语、信德语、布特哈里方言和旁遮普语。阿什拉夫身高1.87米，在巴基斯坦算得上相貌堂堂。他在信德省接受了正规的农学教育，取得了农学学士学位。毕业后，他弃农经商，全家迁居到布特哈里地区的古加尔·汗城，在那里开鞋厂赚到第一桶金。但好景不长，鞋厂很快亏损，濒临破产。随后他转向房地产，很快就发达了，并结了婚，有了两儿两女。

    1990年，阿什拉夫开始从政，他先后在两届贝·布托内阁中担任部长，但他给人的印象并不深。有一次，他随人民党代表团到外国出访，接待方把他称为“给人印象最不深刻的人”。不过，阿什拉夫为人比较随和。2003年，他下野当“寓公”，住所就在本刊记者办公地点后面。他曾邀请记者参加女儿的婚礼，还曾应记者之邀共进晚餐。2008年，他当上吉拉尼内阁的水电部部长后，记者与他多次在机场迎宾场合相见，他还两次热情地与记者合影。当时的阿什拉夫留给记者的印象是“话不多，但志向很大，热情好客，对贝·布托比较忠诚”。

    不过，随着阿什拉夫的官越做越大，特别是2012年夏天当选为总理后，他开始享受特权，出手阔绰，每次衣锦还乡都警车呼啸、道路戒严、前呼后拥、气派非凡。他还专门在家乡建造了别墅，用他的话说是“这样可以免除地方政府接待的困难，为政府节省经费”。阿什拉夫对家人的栽培也可谓殚精竭虑。2012年年底，他任命女婿哈克为巴基斯坦派往世界银行纽约分支机构的经理。这个职位相当于巴基斯坦的行政21级（相当于中国的正局级），许多巴高官奋斗一生，年过五旬才能谋到这样的职位，而20多岁的哈克却靠着岳父帮忙弄到了这个职位。巴基斯坦财政部部长谢赫对此举一再表示不赞成，但阿什拉夫坚持这一任命。巴基斯坦媒体舆论讥讽其是“父贵婿荣”。

    与此形成对照的是他的老家布特哈里人的看法。他发达后不忘乡亲，改造了从首都通向其家乡的部分道路、供水设施和天然气管线。在家乡老百姓眼中，阿什拉夫不是什么坏人。

    水电部部长的贪腐传闻

    2008年到2011年，阿什拉夫当了3年的水电部部长。当时，巴基斯坦的电力和能源招标项目不断，阿什拉夫大权在握，其收受贿赂的传闻不断。这些传闻是真是假，还有待调查，但很多巴基斯坦人相信这是真的。在他当部长期间，巴基斯坦的电力供应一直紧张，停电不断，在炎热的夏天，有时一停就是将近一天一夜。当时，他总是承诺电力危机“到12月就能解决”，结果是来年夏天问题更严重。他成为国民大会最关注的部长，议员们经常质询他电力危机如何解决。有报道称，他在当水电部部长期间，收到了来自议会方面的多达1147份查询，但只回答了60%的质询。电力不足的问题持续积累，“甚至在他卸任部长之后还在延续”。

    也有人认为，阿什拉夫作为水电部部长还是有政绩的，当时，巴基斯坦国家电网增加了约3570兆瓦的电力，其中大部分来自阿什拉夫当政期间，他比其他前任干得都出色。他负责从海外进口临时电站或称“租赁电站”的项目，这些耗资巨大的项目生产的电力不多，却让他得了一个“租赁阿贾”的外号。很多人说他从中拿回扣，并用回扣在外国购置不动产。不过，他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

    对于他的贪腐行为，巴基斯坦媒体早有报道。2010年秋天的一天，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应邀出席了时任水电部部长阿什拉夫召开的记者会。他没有了平时那种谦和的笑容和彬彬有礼的举止，面部表情因愤怒而变得扭曲，睁大眼睛，暴跳如雷，站起身来用有力的手势和提高嗓门来加强说话的气势。当时，记者们要他对自己用公款在英国购买别墅一事做出解释。记者当时感到，阿什拉夫似乎有些色厉内荏，其辩解并不令人满意。

    最高法院对阿什拉夫早就在进行调查，对其任水电部部长期间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2011年，阿什拉夫在压力下辞去水电部部长职务。然而，他没有受到法律制裁，反而转任信息技术部部长，旋即当了总理。巴基斯坦司法界对此十分愤怒，早就憋足了劲儿要整他。

    反腐背后的政治较量

    当然，这次巴基斯坦最高法院“瞄准”阿什拉夫，背后也有政治斗争的因素。巴基斯坦实行的是西方式的民主制度，最高法院有崇高的地位，可以判定包括人事任免在内的政治决定是否违反宪法，一旦被判定违宪就无效。但最高法院目前的权势并非来自纸面上的“司法独立”，而是源于它在权力较量中的几次“大动作”。最高法院的“反腐败”，也和首席大法官乔杜里与若干政要的政坛恩怨有关。

    乔杜里曾经是巴基斯坦前总统穆沙拉夫的盟友，但后来两人政见不合，乔杜里两次被穆沙拉夫解职，又两次在抗议声中复职。他成为维护司法独立的英雄。在乔杜里主持下的最高法院，一直与巴政府“较劲儿”。穆沙拉夫下台前签署“和解令”，不再追究3000多件贪污、滥用公权等案件，现任总统扎尔达里也因此受益。2009年12月，最高法院宣布“全国和解令”无效，所有案件面临重审。2010年2月，扎尔达里任命了一位最高法院法官，但最高法院审判小组宣布这一任命是违宪的，不予执行。2012年2月，最高法院起诉时任总理吉拉尼“藐视法庭”，因为他没有按法院要求调查扎尔达里涉腐案。4月，判处吉拉尼藐视法庭罪成立， 6月，取消其总理资格。7月，法院下令新总理阿什拉夫调查扎尔达里涉腐案，并为此传唤他到法院。

    面对强势的最高法院，舆论认为扎尔达里宁愿牺牲阿什拉夫，也不愿与最高法院对抗。在过去4年，扎尔达里在与最高法院的周旋中因多次示弱而化险为夷，此次还可能故伎重演，丢卒保车。不过，1月17日，巴基斯坦最高反腐机构国家问责局局长博哈里告诉最高法院，阿什拉夫贪腐案证据不够充分，他不能执行逮捕令，还需要更多时间调查。1月18日，参加调查的国家问责局工作人员费萨尔被发现死于宿舍内，警方初步判断是自杀，但此事也为案件平添了更多疑云。

    最高法院的真正打击目标可能不限于阿什拉夫，而是扎尔达里和执政的人民党。逮捕令下达时，伊斯兰堡正在举行大规模反政府示威，发起者是加拿大归来的伊斯兰教士卡德里。此人与军方渊源颇深。此间《黎明报》称，逮捕令发出的时间与示威如此重合，不排除最高法院与卡德里联手推翻人民党政府的可能，阿什拉夫的助手甚至认为这是“司法政变”，是军方和最高法院合力推翻现政府。但军方和最高法院支持者对这些说法一概否认。目前，政府同意3月16日提前解散国会，而5月大选前的看守政府人选要咨询卡德里的政党。虽然阿什拉夫逃过一劫，但民众对人民党的信任已经被大大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