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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秋杨,每年给丈夫一份探险计划

她是商界女强人,也是首位完成“7+2”的中国女性

本刊记者 | 王乐然 《 环球人物 》(

    窗外是北京繁华地段金宝街熙熙攘攘的街景,香港马会会馆里却非常安静,客人不多,低低的交谈声让大厅氛围显得从容优雅。在等待王秋杨时,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再次翻看她的新书《自由呼吸》:封面上,她一身厚重的登山装,背个硕大的行李包和氧气罐,在一望无际的皑皑雪原和蔚蓝色天空里,回身冲镜头微笑,飒爽而无畏。

    身后传来她打招呼的声音,记者回头应时,却着实吃了一惊:身材高挑的她看上去十分纤瘦,一头乌黑长发垂至腰际,和想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10年前,说起王秋杨,人们想到的,是一个叱咤商界的女强人;如今,这个名字更多是和“7+2”探险(登顶七大洲最高峰,即亚洲的珠穆朗玛峰、欧洲的厄尔布鲁士峰、非洲的乞力马扎罗雪山、南美的阿空加瓜峰、北美的麦金利峰、大洋洲的查亚峰、南极洲的文森峰以及徒步到达地球南北两极点)联系在一起——目前全世界完成此项探险的仅有20余人,王秋杨是首位中国女性。她讲述探险经历的 《自由呼吸》也在近期出版。

    从小住在树屋

    “怎么会迷上探险?”一落座,记者抛出第一个问题。王秋杨笑了,“最开始有朋友说,咱们去玩‘户外’吧!我跟着去了,一看,原来就是找个山,然后搭个帐篷住进去,我心说:这就是户外啊?我可是玩这个长大的!”

    王秋杨的父亲王成斌1944年投身革命,在枪林弹雨中经历过生死。新中国成立后,他又作为野战部队的一员,在全国各地的深山老林里安营扎寨。1967年,王秋杨在闽南的大山里出生,在那里一直生活到17岁。“我经常在树上,从这棵树爬到那棵树,像猴子一样,然后在树头建树屋,不管刮风下雨都住在里面,觉得特美。”母亲做完饭,通常要走到门外冲着一片林子喊:“秋杨,吃饭了!”因为她在很多棵树上都安营扎寨,每天选择不同的树屋“栖息”,母亲也不清楚她今天寄居在哪一间。

    从小向往自由独立的她,从父亲那里获得了很大的支持。“我爸爸觉得我决心做的事情都值得鼓励,他也不会因为担心我的安全而过分保护,我要自己去承担后果。这样的教育方式让我一直都对自己很有信心,敢想敢做。”

    王秋杨真正开始严格意义上的探险活动,是在1998年。“那年跟随中国科考队穿越‘西风带’,赴南极探险。从踏上征程开始,我就觉得一切都发生得自然而合理,大自然的博大和苍茫,绝美和残酷,对我来说是那么亲切。”

    2003年10月登顶云南哈巴雪山(海拔5396米),是王秋杨与登山运动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次年,她又成功登顶四川四姑娘山二峰(海拔5454米)。“每次登山前,都要根据山峰的海拔和技术难度,进行相应的训练,最长可能好几个月。每天在山里徒步、登高、测血氧含量。几次训练下来,教练和队友发现,我的登山适应性出奇地好。这是我的生理性优势。”渐渐地,完成“7+2”这个目标,在王秋杨心里清晰起来。

    “不是挑战,是享受”

    王秋杨一年至少有3个月在外面跑。朋友们都说:“她去探险如同去散步,说走就走了,有时会把大家吓着。”最安之若素的反而是她的丈夫和儿子,“每年年初,我都会给丈夫一份当年探险计划,他全力支持。”在两个儿子心中,王秋杨更是英雄和榜样,“我儿子跟同学们说起妈妈,永远是骄傲的,‘我妈妈到了南极!’‘我妈妈登上了珠峰!’”

    “你自己呢,探险中最兴奋的是什么?”记者问王秋杨。“其实我一直是平静、专注的,如果说兴奋的时刻,可能还是历尽艰险到达顶峰的瞬间吧。但与其说‘兴奋’,倒不如说‘感恩’来得贴切。”

    “那最恐惧的是什么?”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她,王秋杨偏着头想了好久。“我还真没有恐惧过什么,非要说的话……”她冲记者一乐,“我比较怕虫子。”

    “面对死亡危险的时候也不恐惧吗?”“死亡,只是生命的一个过程罢了。我热爱生命,但不惧怕死亡。”这份淡定也许只有在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身上才能看到。从事登山活动9年来,每一次登顶、每一次脱险,甚至每一次失败,都让她更接近生命的本真。

    海拔5895米的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雪山不是“7+2”项目里难度最大的山峰,对王秋杨来说,它却是生命意义上的 “最高峰”,因为在这里,她经历了第一次也是迄今唯一一次失败。2005年筹备攀登乞力马扎罗雪山时,她多少有些轻敌:腿是瘸的——在之前的训练中膝盖受伤;手是断的——右手小手指骨裂;到最后登顶的那几天,例假也跟着来凑热闹。不管多么不甘心,那次她也不得不接受失败的事实。铩羽而归的两年后,王秋杨终于站上乞峰之巅。她在日记里这样写道:“我总觉得2005年没能登顶乞峰,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一种幸运。让我对山,而且不仅仅是山,怀有一种敬畏与感恩之情。”

    王秋杨说,登山之初她就想过,会有一座山、会在一个时刻教给她“生死”——这堂对登山者来说最严峻的课程。2009年她和队友登顶南美洲最高峰阿空加瓜峰时,一场几十年不遇的暴风雪突然降临。登顶时已经处于身心临界状态的王秋杨,在下山途中昏厥了。“我能感觉到队友迎着暴风雪背着我一步一滑地挪动,也能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大声喊话,我拼尽全力想向大家证明我还活着,可没有一丝力气。感觉体温就像流血一样,哗哗地流走了。”有那么一刻,她感到自己回到了父母的家中,看到父亲和两个儿子正在桌前吃饭。“突然一个激灵,我清醒过来。”王秋杨最终脱险了。那场暴风雪引发了阿空加瓜史上最大的山难,一支登山队比他们晚几小时撤离,有7位队员将生命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有时候我们觉得生死只是一瞬间,可真正经历了那个瞬间的边缘,才懂得人的生命力多么顽强,活下去的愿望有着怎样的力量,可以把那一瞬变成艰苦卓绝而不肯言败的斗争。无论以后人生中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和绝境,我都会想起阿空加瓜,它让我知道,我永远、绝对不会放弃希望!不会对生命的力量失去信心!登山真好!活着真好!”王秋杨在日记中写道。

    “‘7+2’项目结束了,还会有新的挑战吗?”记者问道。王秋杨摇头,“不是挑战,是享受。如果一件事情对你来说已经成为压力和负担,那干脆不要做。至于接下来,我不会去规划,就像当初开始‘7+2’一样,一切顺其自然。”

    “我无法将自己一年四季都捆绑在办公室里”

    “要专注、要有勇气、要团队协作。登山如是,经商亦如是。”王秋杨经常这样说。不登山的时候,她回到城市,回到公司,“每天坐在办公室叫号进人,像个医生”。她以登山者的专注和耐力,拼杀在这个残酷的商业世界。

    “大儿子出生那天,我还在和客户谈判。我嘴巴在说话,眼睛看着表心算:宫缩已经达到20分钟一次了。就这样一直坚持到签完合约,我下楼开车直奔医院,把孩子生了。”

    1993年,26岁的王秋杨和比自己大10岁的丈夫张宝全一道,投入了经商的大潮。那时候,市场经济刚刚起步,没有经验的两个年轻人一度艰难地摸索着,也曾遭遇过生存危机和被人卷钱跑路的窘迫。最困难的时候,王秋杨曾在父亲家的院子里转悠:“我是看看哪个角落宽敞一点,到时候公司倒了就把家具先存放在那儿。”直到1997年,他们投资的地产项目一举成名,王秋杨和丈夫终于有了“当上有钱人”的感觉。

    在常人看来,王秋杨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也有成功的事业,而她为何还会这样痴迷于“在路上”的状态?王秋杨说:“我和丈夫都是学影视编导出身,经商的最初目的是想赚够钱拍一部电影。至于‘成功的事业’,我们那时是完全没有这个想法。追求财富可能是事业的意义,但绝不是人生的意义。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我没资格给所有人下定论,但就我个人而言,我最想要的,还是那个走在路上、泡在深山树林里的自己。我无法将自己一年四季都捆绑在方格子似的办公室里,我的灵魂要求我出发,不断去找到它。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好像什么都没想,可又好像一直专注于什么,很多道理,最简单或最复杂的,就在行走中不断体悟到,这种感觉能让我踏实下来。”

    “我不喜欢城市,不过也有一处我喜欢的地方:机场。到了那里就意味着,我即将上路了。”她手捧清茶,眼神已经飘到远方。窗外,是线条刚劲的灰色建筑群,在王秋杨身后,它们似乎连成了一片延绵不绝的山峰,直至目所不能及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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