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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学校救助脑瘫儿童,不想被称“富二代”

周晓丽:“别把我拔得太高了”

本刊记者 | 李鹭芸 《 环球人物 》(

    6月20日,环球人物杂志记者来到了浙江省义乌市后宅镇银尔路,相比繁华的市中心,这里稍显偏僻。循着门牌,记者找到了12号,金属推拉门内一幢普通的四层楼安静伫立。10年前,这里曾是一家彩印厂,机器声日夜轰鸣。

    这里就是义乌育智学校所在地,校长周晓丽因救助900多名智障、脑瘫儿童而被冠以“最美富二代”。先前约访时,学校老师以“周校长出差”为由把记者挡了回去。成功混进学校后,记者在三楼的脑瘫治疗室成功“截获”周晓丽,33岁的她白衣黑裙,脸上化着淡妆,脑后随意扎着马尾,精细中带着直爽。她说,推掉采访,是因为“压力有点大,媒体把我说得太好了”。紧接着,她又大声说:“对了,你们可不要说我是‘富二代’。在义乌、在我的朋友圈,就我们家这几千万的资产,说我是‘富二代’会被笑话的!”

    为弟弟求医遇到爱情

    若是放在十几年前,周晓丽确是名符其实的“富二代”。周晓丽的父亲周华龙是义乌最早的一批商人,先后做过贴纸、袜子和彩印生意。早在2000年,他就有了千万家产以及多处房产,还买了一辆百万元豪车,在当地颇为抢眼。

    周晓丽高考落榜后,就帮家里打理生意,“白天当老板,晚上睡地板”,很快就成了父亲的得力助手。如果不是弟弟的出生,她会继承父亲的彩印企业,成为义乌众多企业老板中的一个。

    1996年弟弟周锦康降生,这让老来得子的父母欣喜若狂,可喜悦没持续多久,周锦康被诊断为脑瘫。父亲忙于生意,周晓丽就和母亲带着弟弟四处求医,陕西、山东、北京……经过治疗,6岁的周锦康能起身了,但仍不会走路。

    有人告诉周晓丽,河北石家庄有个叫马飞的医生挺“神”。一见面,周晓丽发现,这个传说中的“神医”居然只是个20多岁的小伙子,她失望了。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在马飞的治疗和教导下,弟弟在几个月后居然能站起来了,还学会了拿勺子吃饭、自己大小便。而马飞,也注意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姐姐,“我给孩子做康复治疗要按摩穴位,过程比较痛苦,其他孩子哭着喊‘爸爸妈妈’,只有周锦康叫‘姐姐,救救我’。”很快,两人互生情愫。

    起初,周华龙不知道两人在谈恋爱,只是看中马飞的技术,想特聘他到义乌当儿子的私人医生,年薪5万元。这对当时年薪不足2万元的马飞来说,条件相当诱人,“但马飞回答,来义乌的唯一条件是,父母同意我们订婚。”周晓丽羞涩地说。2002年6月,马飞来到义乌,不久后便和周晓丽喜结连理。

    两个男人的秘密

    周华龙本来一心希望女儿女婿接自己的班,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讲起丈夫当年被父亲赶鸭子上架的经历,周晓丽又好气又好笑,“让他去追款,信心满满地去了,两手空空而回,还一个劲儿替人家说好话。他太实在了,不是做生意的料。有一回,父亲甩出一沓账本,‘你们自己算算看,光账面就能算出几百万的利润,你们还不想做是不是?!’后来经受的打击多了,父亲对我们都没脾气了。”

    做父亲的继而又发现,女儿不仅嫁给了马飞,也嫁给了他对治疗脑瘫患儿的热情。马飞前脚到义乌,4个脑瘫患儿后脚就跟来了。周晓丽在照顾弟弟的同时,担负起了他们的辅助康复治疗工作,夫妻俩甚至在厂房里挂起了“脑瘫康复中心”的牌子。

    不仅如此,马飞还成功“策反”了岳父。一天上午,周华龙和马飞关起门来谈了很久,下午周华龙就开始变卖机器、腾厂房。周晓丽至今不知道那天两个男人的谈话内容,每次问起,马飞就说“这是两个男人的秘密”。

    工厂关门后,周晓丽夫妇有了足够的场地接纳更多孩子。2005年7月,“脑瘫康复中心”招牌旁多了“育智教育中心”的牌子,并于2009年被特批为育智学校,周晓丽任校长。“在我们这儿,教孩子是从穿衣服、上厕所、洗脸刷牙开始的,一次又一次不断地重复,有时一年才学会一个简单的动作。”但就是这种“千万遍教学法”让周晓丽的弟弟发生了改变——生活基本自理,还能上网下载歌曲、搜索新闻。

    育智学校的校长可不好当,一个出生富裕家庭的女孩能挺得住吗?“我挺能吃苦的,从学校出来不久就一直带着弟弟求医,没什么休闲的时候。一开始,我也没想做慈善,只是因为石家庄那边的孩子跟过来了,后来又有很多人冲着我们过来了,收的孩子越来越多。是事情一步一步的发展,让我走到现在。” 

    10年来,周晓丽的育智学校已帮助了900余名脑瘫智障儿童。目前,学校有152个孩子,其中1/3的孩子在这里接受免费治疗。 “有残疾证的,有低保证明的,不够低保有村里开的困难证明也行,我们都免费。有家人支持、有政府补贴,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一听电话响,心里就发慌

    “你很难想象我的状态:我人在学校,孩子在眼皮子底下,我是安心的;一出校门,看不到他们,这时要是老师打来电话,我的心就开始怦怦地跳,怕学校出事。曾有个孩子有天天没亮,就起来不停地抠寝室的门锁,结果把锁芯整个给抠了出来,就跑出去了。阿姨早上5点查房发现人不见了,就给我打电话。我、马飞和父亲分三路去找。我一路上都很慌,看到路边一只拖鞋,担心是不是刚刚发生交通事故;路过池塘,又担心他会不会玩水掉下去。结果我开车到浦江收费站才打听到他的消息,那里距离义乌有30多公里,想想都后怕。从那以后,我就留下了后遗症,一听电话响,心里就发慌。”

    谈话间,周晓丽带着记者参观了中心。每到一个教室,周晓丽都会开心地笑着问,“周老师今天漂亮不漂亮?”这总能得到让她满意的答复。“这些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心情不好时,我就上来转一圈,能开心一整天。”

    每一个学生,周晓丽都能叫出名字,什么时候收的,进来时怎么样,康复情况如何,她了如指掌。孩子们看到周晓丽也格外兴奋,争先恐后地要把自己的作业给她看。“这些孩子其实特别需要关心和鼓励。”周晓丽为学校制定了独特的收费方式:每天接孩子回家的,免费;每周接孩子回家的,每学期1000元;每半个月接一次的,1500元;每个月接一次的,2000元;一个月都不愿接孩子回家一次的,学校不收。“我就是强制性让家长每个月都接回去两天,多给孩子一些亲情上的关怀。如果不这样,一些不负责任的家长会把孩子放在这里一个学期都不闻不问。”周晓丽声音有些哽咽。

    有些家长把孩子送到学校时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期,收下便是为难自己。但每次周晓丽都会让孩子留下,“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能收的我一定都收下,我不想放弃一个孩子。”

    坚持、放弃,曾在周晓丽心里斗争了无数次,她最终坚持了下来。“义乌人从商多,比较重利。我有些朋友想不通我为什么花这么多精力做这个不赚钱的学校,她们去名牌服装店挑衣服,从来都不试,一排衣服挑了就直接打包,觉得比较‘爽’;而我看着孩子们从无力站起到学会走路,从不会说话到喊出妈妈,这种幸福对于我,比购买名牌商品更‘爽’。我觉得和他们比,除了钱,我精神上得到的东西更多一些。”

    对于周晓丽的做法,有人称赞她贴钱做慈善,也有人质疑她开着宝马X3还向政府申请补助,周晓丽很坦然:“中心的账目完全透明。我到现在也没有贴什么钱,只不过是房租而已。我不希望媒体把我拔得太高。汽车是我的个人财产,和中心没关系。慈善,我在做;生活,我也要享受。如果要我节衣缩食去做慈善,我会觉得这个世界欠了我的,做得不开心,肯定也做不长久。慈善,做到自己力所能及就好。”

    但实际上,周晓丽现在很少开自己的爱车了,她也很无奈,“有时候想想为什么要顾忌这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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