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出路是提高实力”

    引发我国海岛争端的因素究竟有哪些？解决我国海岛争端的根本出路在哪里？带着这些问题，环球人物杂志记者专访了中国军事科学研究会副秘书长罗援少将。

    菲律宾想挑动多国寻衅

    环球人物杂志：菲律宾在黄岩岛问题上为何如此狂妄？

    罗援：第一，是有美国在背后为其撑腰。第二，黄岩岛附近有大量的油气资源，菲律宾要为下一步的经济发展储备能源。第三，为了缓和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菲律宾要把国内矛盾转移到南海争端上。第四，菲律宾想借此拉美国下水，把自己绑到美国的战车上，由美国给它提供廉价安全保单，比如它现在已经从美国得到了一艘海岸警备队淘汰的“汉密尔顿”号驱逐舰，还在申请第二艘、第三艘，还想购买美国淘汰的F—16战斗机。第五，菲律宾意图在东盟地区争“龙头老大”，它几次在东盟高峰会上挑起东盟各国和中国“打群架”，就是在争夺东盟的话语权。

    环球人物杂志：中菲在黄岩岛对峙多日后，中国率先撤回渔政船，有人认为是软弱的表现，您怎么看？

    罗援：这是中国克制忍耐的表现，是出于稳定南海大局的考虑。目前还有一艘渔政船在与菲方对峙，并不是全部撤回完全示弱。可以说这是一种外交策略，退一步进两步。

    但我个人认为，这恐怕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这个时候不应该撤，而应该增。黄岩岛很可能是中国打破南海困局的一个着力点，显示我主权存在，改变周边多个国家对我们在南海问题上的误判。

    环球人物杂志：您刚才说到了周边多个国家，今年菲律宾、韩国、日本、越南轮流在海岛问题上向中国发难，他们是否有某种默契？-

    罗援：它们试图和中国“打群架”，但利益上还是各有打算。这些国家的社会情况各不相同，其中有些是美国的同盟国，有些不是。美国在亚太地区有五大同盟国，而这些同盟国也分三六九等，比如日本、澳大利亚属于一流同盟，韩国属于二流同盟，菲律宾和泰国也就算三流同盟。越南并不是美国的军事同盟国，相反，美国曾试图在越南推行“颜色革命”，推翻现政权，所以美、越互相存有戒心，当然它们也有利益契合点。

    环球人物杂志：海岛争议由来已久，为什么它们选择在近期跟中国发难？

    罗援：首先，中国正在和平崛起，却又处于崛而未起的关键时刻。位于世界第一强国地位的美国必将想方设法打压中国崛起，防止与其争夺领导地位。与之相呼应的是，某些二三流国家试图赶超或遏制中国崛起的速度。

    其次，个别国家想试探中国的底线，看中国“和平崛起”的诚意到底有多大，是否所有冲突都会用和平方法解决？是否“和平崛起”就等于挂上免战牌？

    最后，世界金融危机爆发后，对资源的争夺进一步加剧，各国都将能源战略提上了日程，为今后的可持续发展积蓄资源。比如，南海地区资源丰富，是亚太地区可持续发展的“宝库”，所以南海争端在近期集中凸显。

    美国想把南海的水搅浑

    环球人物杂志：周边国家近期的行为与美国“重返亚太”的战略有关系吗？

    罗援：有很大关系。世界上哪里有麻烦，美国就出现在哪里；哪里有了美国，麻烦就变得更大。从中东、北非到亚太，美国到处煽风点火。归根结底，美国就是想在世界利益格局的再分配中，保持住全球霸主地位，打压崛起的新兴国家。而美国说的新兴国家，主要就是指中国。并且，美国认为它在亚太地区有利益存在。它跳到亚太国家的南海矛盾中，是想把水搅浑，趁机摸鱼，别人搭台它唱戏，最后从中渔利。

    环球人物杂志：国际法对各国在海上的行为，有没有规范和约束？

    罗援：有，就是传统国际法和1982年通过的《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但美国一贯是霸权心态，符合自己利益的国际法就遵守，而且要求别的国家也遵守；不符合自己利益的就拒绝。希拉里说，美国在南海有它的国家利益。我就想问美国人啦，南海的哪一个岛礁、哪一片水域属于美国？她所说的“美国国家利益”实际是指海上通道安全，这个问题是海权（对海洋的控制权和使用权）的问题，现在周边国家与我国的争端是主权的问题，美国把主权问题和海权问题混淆在一起了。

    海权的一个重要规范性文件是1982年通过的《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美国一直没有签署，拒不执行。比如，美国频繁地在我国专属经济区搞战略侦察，这完全违背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专属经济区的相关规定。又如，菲律宾提出，依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南海某某岛礁是属于它的，这是对《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任意曲解。《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是“管水不管土”，就是管领海、大陆架、毗连区、专属经济区的划分，而岛礁的归属依然按传统的国际法处理。

    环球人物杂志：传统国际法中，哪些条例能为解决海岛争端提供依据？

    罗援：传统国际法中有一条“先占原则”，谁最早发现，谁最早命名，谁最早对它管辖并持续管辖，谁就拥有该岛礁的主权。这是被国际社会普遍认可并达成共识的原则。我国在这方面占有充分的法理依据，所以要举起法律旗帜。就以黄岩岛为例，1279年，元朝天文学家郭守敬进行“四海测验”时，选择的天文测量基点就在黄岩岛，这证明至少在元朝我们就已经发现并对其管辖。1935年，中国政府将其命名为斯卡巴罗礁，1947年，又将其更名为“民主礁”并对外公布过。1983年，中国地名委员会把它命名为黄岩岛。

    海上主权要凸显6个存在

    环球人物杂志：未来几年，海岛争端会加剧吗？

    罗援：肯定会有所加剧。现在整个南海的格局在发生变化，特别是美国的介入使南海问题更加错综复杂，南海各国也在为各自的发展积蓄力量、争夺资源，这必将使矛盾更加激化。

    环球人物杂志：面对这种复杂的国际形势，我国海防的重点是什么？

    罗援：海疆问题要综合治理，政治、经济、军事多管齐下，重点是凸显主权，体现“主权归我”的原则。具体来说，要凸显6个存在：第一，行政存在。在南海地区设立特别行政区，体现我们对其的行政管辖权。第二，法律存在。要尽快明确哪些是允许国际通行的航道，哪些是不允许逾越的我国领海。第三，军事存在。能驻军的地方一定要驻军，不能驻军的地方要设立军事设施，起码要设立主权标志，如悬挂国旗、设主权碑。军机、军舰要到我们的海疆不定期巡逻警戒，必要时在东海、南海进行军事演习，设立军事演习区。第四，执法存在。要尽快设立国家海洋警卫队，将目前的渔政、海监等执法力量进行战略整合，为我们的军事、外交留有回旋余地和有为空间。第五，经济存在。在南海地区设立渔业基地，中海油、中石油在南海开展海上石油勘探作业，勘探平台就是我们流动的国土。旅游部门也可以开发南沙和西沙的旅游资源。第六，舆论存在。尽快颁布《南海白皮书》，我国在南海拥有充足的法律、历史依据，要把它们公之于众，要占领舆论制高点，争夺南海的话语权。

    环球人物杂志：人们非常关心，要实现我国在海上的军事存在，海军的实力够不够强大？

    罗援：我们的海军有决心、有意志也有能力捍卫国家的主权。与周边国家的海军实力相比，我们占有优势。

    目前，为了体现睦邻友好的和平政策，我国采取克制忍让的态度，但这种忍让是有底线的。个别国家休想把我们的克制忍让当作软弱可欺。必要时我们也要表现出强硬的一面。既要有和平谈判的诚意，又要有不惜一切代价捍卫国家主权的坚定意志，只有把二者结合起来才能有效地维护我国的海洋权益。

    环球人物杂志：今后，我国还要从哪些方面加强海防？

    罗援：可从三方面着手：加强和提高近海防御的能力，加强和保障我国海上通道安全，加强海军自身现代化建设。

    环球人物杂志：有没有那么一天，我们能够彻底解决海岛争议？

    罗援：彻底解决海岛争议的根本出路是提高我国的自身实力，包括硬实力建设和软实力建设，只要我们综合国力提高了，我们就会立于不败之地，谁也奈何我们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