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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酒女郎 我们只属于夜晚

本刊记者 李荣刚 《 环球人物 》(

    “为了交际,陪人喝酒最后还是恶心……姐妹情深,为了男人最后还是纠纷……上了QQ,想交朋友发现都是情人……”一首《斯琴高丽的伤心》,因为唱出了繁华都市中一个女孩的孤独与迷茫,在网络上很快火了起来。也有不少人私下猜测,这首歌描述的,其实是陪酒女郎的辛酸。

    陪酒女郎,这样一群年轻的姑娘,她们说自己的生活“不能曝于阳光之下”。这究竟是怎样一种状态?记者急于揭开真相。随着接触的深入,她们说出了心里话:原本为着丰厚的收入而来,但当金钱源源不断地进入自己的腰包,幸福却变得越来越远……

    “这里才是显示消费力的地方,不进去看看,你就不知道钱有多么不值钱!”

    2月16日下午3点15分,河北某市二环附近的一个出租房里,22岁的林娜(化名)伸了一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睛,随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点燃,狠狠吸上一口,熟练地吐出几个烟圈:“信不信,我一口就能尝出烟的好坏,还能知道是南方烟还是北方烟。”

    在这套和另一个姐妹花650元租来的60平米两居中,林娜以一支烟开始了自己一天的生活。“你手臂上的刺青玫瑰很漂亮!”记者试图拉近与她的距离,却被抢白:“这是艺术,你懂吗?几乎每个姐妹都有,除了手臂,背上、胸部也有。”

    起床后,林娜用不到两分钟就洗漱完毕,却在镜子前坐了半个多小时。原本淡淡的眉毛被她描得细黑,眼皮涂上了淡紫色眼影,嘴唇也画成深红色,只有脸颊上那对淡淡的酒窝,依旧如常。

    林娜告诉记者,为了保护皮肤,自己平时几乎不做饭,而这几天,因为同住的姐妹回家了,她一个人又懒得叫外卖。于是,下午4点,林娜为自己泡了包方便面,这是她一天中的第一餐饭。

    整理完一切,已是下午5点半。林娜换上一条黑色露背短裙,一双黑色丝袜裤和黑色高跟鞋,套上一件白色长羽绒服,跑出门,跳上了一辆出租车。“冬天北方城市黑得早,我们6点左右上班;夏天,会晚一个来小时。”林娜说,除了同行,自己在河北没有一个朋友,所以她总是宁愿睡到下午,打扮一番就出门工作。“我们只属于夜晚。”微微叹气的她,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和感伤。

    出租车在一家豪华夜总会门前停下。记者发现,这里停放的都是名车。林娜颇为不屑:“这里才是显示消费力的地方,不进去,你就不知道钱有多么不值钱!”

    “老板一般都不会直接让新人入行,而是让现实生活慢慢诱导你,让你的灵魂慢慢堕落。”

    进门后,林娜将记者带到一个小包间:“这间便宜。我跟上面的人说了,你是我同学,所以没有最低消费。”点燃一支烟,林娜缓缓道出了自己“入行”的经过。

    2005年,林娜从中专毕业已经两年,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在她备感茫然的时候,一封短短的电报让她动了心。电文只有四个字:一起下海。“那是一个初中同学发给我的。她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之后每次回家都穿着最时髦的衣服,她父母也总在村里炫耀,说女儿在一家效益很好的国营企业做工。可她私下里告诉过我,自己是在一家夜总会推销酒水。”林娜当时觉得这没什么,她所羡慕的,是好友衣食无忧的生活。在成功说服父母后,林娜来到好友所在的城市,并经她介绍进入了夜总会。每个月1200的工资,相当于当年全家半年的纯收入,这让林娜满足极了。

    林娜回忆说,初到夜总会的那段日子,自己只负责端盘子。“后来我才知道,老板一般都不会直接让新人入行,而是让现实生活慢慢诱导你,让你的灵魂慢慢堕落。”

    一次,林娜和两个做陪酒的姐妹逛街,都看中了一款法国香水,每瓶1800元。两个姐妹连价也没还,迅速从包里掏出一大叠百元大钞,“哗哗”地数给导购,但这个价格却让林娜吓了一跳,那可是她一个多月的收入。看着愣在一旁的林娜,姐妹们不停地催促:“快点啊,就等你了。”林娜脸憋得通红,强装镇定:“哎呀,我钱包忘带了!”

    林娜自此开始留心身边姐妹们的收入。每每看到那些陪酒的姐妹们拿到比她多几倍的薪水,她就非常不平衡:“凭什么?她们坐在男人旁边喝喝酒就能比我拿的钱多!”林娜找到老板,提出自己也要加入陪酒的行列。而这,后来被林娜视为自己“深陷”的开始。

    那之后,每一个晚上,林娜都穿着暴露的衣服,像商品一样被人挑选。被挑中后,她就会跟着客人来到包间,坐在客人旁边,还没等客人开始喝酒,自己就端起杯子先干几杯,上百元一杯的红酒兑雪碧还是小意思,进口的红酒才是林娜“推销”的重点。当了一段时间陪酒小姐后,林娜发现,“和客人互动,你一杯我一杯,是最好的下酒方式”,为了让客人高兴,她会主动依靠在客人身上,甚至坐在客人的怀里。最多的一次,她让客人消费了5000多元,而自己则按30%的回扣率,拿到了千余元的报酬。

    林娜的腰包鼓起来了,一个月能拿一两万元的回扣,林娜的生活变得十分“自在”。如今,去名品服装店已经成了她最大的爱好,衣服的价格标签对她而言也不过只是一种象征。“在这花花世界,做人何必太认真?说白了,陪酒无非就是哄客人开心,他们开心,消费就多。他们消费得越多,我能拿到的回扣也就越多。”但林娜也坦言,这样的时间一长,自己渐渐变得麻木,对什么都提不起热情。在客人面前笑得再灿烂,心里却始终觉得疲惫。

    “从第一次‘出台’开始,我就不再和以前的男友联系,干我们这一行,就要对爱情狠一点!不过说实话,我也渴望爱情。”

    林娜坦言,自己偶尔也会遇到几个客人,他们喝到兴头上,会提出以高额费用换林娜的“出台”。“事实上,从第一次‘出台’开始,我就不再和以前的男友联系,干我们这一行,就要对爱情狠一点!不过说实话,我也渴望爱情。”

    和男友分手后,林娜一度试图借“工作”缓解自己内心的苦闷。虽然每次“出台”对林娜而言都是醉生梦死的苦楚,但她却并不刻意拒绝。她甚至替自己寻找借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但人臭钱不臭。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钱真是一个好东西。你说呢?”最怕看别人眼睛的林娜盯着记者的眼睛发问。

    林娜告诉记者,在这些客人里,个体老板相对比较简单,“因为他们不在乎钱”,还会付给她额外的小费;也有让林娜很鄙夷的男人,他们总喜欢索要发票,发票名目更是一成不变地开成“办公用品”;还有一些已婚男人,则靠着金钱和林娜维持着“相好”的关系……

    “我也曾经为‘相好’付出过金钱和情感,虽然我知道我们没有未来,但我也需要依靠和安全感。”说起这段曾经的“感情”,林娜沉默许久,再次点燃一支烟,“他叫阿龙,比我大10岁,很英俊,但没多少钱。每次见面,他都会送我一些小礼品,那段时间,我真觉得他就是我在迷醉世界中的精神依靠。他总在每次甜言蜜语后向我‘借’钱,一千两千的,我从没拒绝过。可最后,他还是跟一个四川女孩结婚了……”林娜的声音逐渐低沉,而据记者了解,有相当一部分陪酒小姐,都有过类似的经历。

    “你这样……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健康吗?”记者在听完林娜的故事后忍不住发问。“当然会啊!我们私底下也说,希望客人们能采取一些安全措施,但不是所有客人都会体谅我们……”

    “每次回家,我都把头昂得高高的,见人总是微笑,因为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不过,我的心里还是很虚。”

    林娜的老家,是河北沧州一个偏僻的小村子,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她有一个姐姐,已出嫁。“当时考上中专,我父母可高兴了,谁能想到,我今天会走到这一步呢?”林娜说,父母至今一直以为她是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工作,自己每个月也会给家里寄去三四千元钱,“不能多寄,不然家里会怀疑,只能在年底集中再汇个几万元,说是单位的年底分红”。由于有这样的来源,林娜家盖起了村里最气派的房子,每次回家,村里人也都会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当然,也有人在背地里窃窃私语。

    “现在,我每隔半年回家一次。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就是为了不让村里人瞎猜测,但总归免不了。每次回家,我都把头昂得高高的,见人总是微笑,因为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可我心里还是很虚。”心虚,几乎成了林娜和她的姐妹们的“通病”。

    据记者了解,这群从事陪酒的女孩,以初、高中文化为主,年龄大多在16至28岁之间,在做了三五年陪酒小姐后,她们大多选择退出,用这几年的积蓄“做点小生意”。

    著名社会学家周孝正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就这一现象进行了深入分析,他认为,陪酒小姐是一种社会的病态,这种畸形的消费方式,实际上是对整个社会的一种伤害。一些家庭条件困难的女孩没条件受到良好的教育,也无从掌握更好的生存技能,这是女性从事该行业的最主要原因,而另一些年轻女孩,虽然受过良好的教育,却因为缺乏正确的价值观、盲目追求奢华的生活而走上这条道路。而此种社会病态,需要综合治理。

    林娜也告诉记者,虽然和4年前的自己相比,现在她几乎不为钱发愁。但是,她的生活中没有快乐。“我现在22岁了,其实,我也想找一个正经的职业好好生活,再找个真爱的人结婚,我也渴望幸福!可是,这些对我来说,还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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