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师长的“牛脾气”

    时间：5月16日下午2点左右。 

    地点：什邡市蓥华镇蓥峰化工厂的废墟上。 

    “报告师长，这个化工厂出现液氨泄露！”听到战士的喊声，正在指挥挖掘的空降兵某部师长牛七伟心里一沉：“糟了！” 

    他的脚下，是什邡市蓥华镇蓥峰化工厂的废墟，这里不仅储存着1000多吨液氨，6000多吨硫酸，80多吨盐酸，还有20多吨硫磺……周围数公里，是镇上劫后余生的居民和他的上千名官兵，一旦这些化学品发生爆炸，方圆20公里内，将是另一场人间惨剧。此时，牛七伟手里连一个喊话的喇叭都没有，他扯开沙哑的嗓子下令：“组织突击队，跟我去抢险！” 

    惊心动魄的120分钟 

    学过防化的牛七伟知道，高浓度的氨气只需要十几秒就可以致人死亡。牛七伟迅速组织了一支由80名工兵和防化兵构成的突击队，先行勘查情况，并命令警戒四周，杜绝一切火源接近。 

    牛七伟判断，在这种情况下，存放氨气的反应罐最有可能泄漏的地方就是阀门。果然，突击队传来报告：一处反应罐阀门泄漏。没有可供更换的备用阀门，没有专业的技术人员，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加固阀门。这时，作业区氨气浓雾弥漫，人不能在这种情况下长时间作业。牛七伟将突击队官兵分成5个作业小组，每20分钟换一次班，轮流进入车间作业。 

    正在这时，又一个紧急情况传来：厂区另一间存放浓盐酸的反应罐也出现泄漏！ 

    牛七伟大手一挥：“刚下来的同志们赶紧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跟我上！”一名干部一把抓住师长：“你是一家之主，你不能上！”牛师长的“牛脾气”来了，一把将他推开：“扯蛋！都什么时候了，我不上谁上？”他带着几名官兵迅速冲进了浓盐酸的车间。 

    “我和师长进去的时候，浓盐酸液体已经流到地上，到处咝咝作响。当时，我们能找到的中和盐酸的物品，只有石灰。”指挥部一位参谋向记者讲述当时情景:“师长一面组织人手堵住泄漏的罐体，一面组织战士运石灰。那些石灰一撒到盐酸上，‘轰’的一下就烟气弥漫，很快我们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更糟糕的是，战士们能轮换的人手不够，大家只能冒险坚持超时间作业。”经过连续奋战，这两处险情终于排解了。累得瘫坐在地上的牛七伟抬腕看看手表：“120多分钟，我们化解了两处险情。同志们，我们冒点险，值得！”看着这位“拼命三郎”师长在自我安慰，官兵们眼睛里都噙满了泪水。 

    一场生死时速竞赛 

    蓥峰化工厂是蓥华镇最难挖掘清理的废墟之一。这个厂的综合楼毁损情况最为严重。牛七伟看到，这座5层楼的一、二两层已经被压进废墟，留在地面上的三层，已扭曲得不成样子。“这里面很可能有人还活着。”牛七伟如此判断。 

    牛七伟的这个判断很快从幸存者中得到证实：综合楼里至少埋着50多个人，大多是地震时在里面换班休息的工人，究竟有多少人活着当时不清楚。牛七伟派人带上生命探测仪，进入综合楼废墟进行探测。好消息很快传来：“综合楼废墟下仍有幸存者！” 

    牛七伟当即跳了起来，赶到现场。他命令所有人“噤声”，大声向下面喊话： 

    “下面有人吗，有就敲一下东西。”很快，“咚”的敲击声传了上来。 

    “你注意保存体力，我们很快救你出来。你被压在第几层，你就敲几下。” 

    “咚咚”，两声。 

    “你们周围有几个人？” 

    “咚”，一声。 

    牛七伟立即命令联络有大型机械设备和救援设备的兄弟部队。不久，南京消防部队的几辆重型机械开了进来。两支队伍协同作战，展开了一场生死时速的竞赛。消防官兵负责挖掘和吊起覆盖物，空降兵负责抠挖碎土石和保护被掩埋者的安全。牛七伟坐镇指挥。当他们挖开第三层的楼板时，出现了意外情况：大型机械不能再挖了，否则会引起上面楼层的倒塌。牛七伟立即让一位营长想办法钻进二楼，查清情况。几名消防战士用切割机和“金刚钻”为营长凿开一个豁口，让他钻了进去。半小时后，营长传来一个更不好的消息：情况查明，三根倾斜的顶梁柱正死死压在幸存者的左腿上，如果切割这些柱子，上面的楼层就会倒塌，后果不堪设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幸存者已经在废墟里挨过90多小时，如果再拖延下去，对他的生命将是极大的威胁。经医护人员现场勘察，幸存者的这条腿已经坏死，可以考虑截肢救人。这时，牛七伟问清了幸存者是化工厂一位外地客户，并已经和他的儿子取得电话联系。在得到幸存者本人和他儿子同意后，医护人员迅速对他实施截肢手术。 

    1个多小时后，这位在废墟中整整被埋了100个小时的幸存者，终于被抬了出来。顿时，掌声、欢呼声，在周围响起…… 

    没有命令的“紧急集合” 

    5月12日，地震发生时，位于河南开封驻地的牛七伟正走在路上。感到几秒钟的晃动后，他拔腿跑进办公室：“是地震！干部马上开会！看哪里出现震情，让部队做好开拔准备！” 

    等到当日晚上上级命令下达时，牛七伟的整个空降师已经集结完毕。他们立即出动，到达开封机场是5月13日早晨6点，负责运输的空军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这么快！” 

    飞机在成都着陆时，暴雨滂沱。四川省政府紧急调用了90多辆运输公司的旅游车，给牛七伟的空降师运兵，部队直扑蓥华镇。“第二天我才发现，我们进来的那条山路，一边是峭壁，一边就是山涧。”牛七伟私下告诉记者：“司机都是运输公司配备的，要不是情况紧急，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冒这个险。” 

    进入蓥华的第一天，通信联络困难，多处公路被毁，牛七伟指挥调动部队全靠徒步。一天下来，他来回奔走了60多公里。行进在山间的路上，时不时就有泥石流和滑坡发生。凭着经验，牛七伟交待行进中的官兵：“前面的人，要看下不看上。眼睛盯着脚下，耳朵里听我的命令。因为上面山坡可能有泥石流和滑坡，我这里，看上不看下，负责盯你们头上的情况。我只喊三个字，‘跑！撤！停！’” 

    很多新入伍的战士没有参加过救灾行动，牛七伟交待干部们，发现遇难者的尸体，不要让新战士去抬，让他们先适应一下。牛七伟向记者解释：“我必须保护好自己的战士，他们不出状况，才能解救更多的群众。” 

    这不是牛七伟第一次参加救灾，入伍30多年来，不管哪个地方发生灾害性事件，他都站在第一排。“这是一个军人的骄傲。”10年前，1998年抗洪的时候，他任“黄继光团团长”，奉命死守洪湖135公里的沙基大堤，这座岌岌可危的大堤，管涌、散浸、漫堤等险情不断发生。在关键时刻，时任总书记江泽民来到大堤上，正是面对牛七伟带领的“黄继光团”下达了抗洪总动员令，那一幕众志成城的经典画面，很多人记忆犹新。 

    10年之后，2008年5月18日，胡锦涛总书记到什邡视察，面对牛七伟和他的空降师下达命令：“要让部队深入到深山里的每一个村庄。”当天下午，牛七伟带领战士徒步30多公里翻越海拔1400米的山林，找到被困在麻柳坪的200多名山民，为他们送去食物和药品。 

    跟随牛七伟和他的空降兵采访两天后，记者撤离，他们则还在继续往大山深处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