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众生相

讽刺与幽默 2024年05月10日 星期五

返回目录  放大缩小全文复制    上一篇  下一篇

煮茶论榧

●韩晓艳 《 讽刺与幽默 》( 2024年05月10日   第 11 版)

  三月底的绍兴,仿佛提前进入梅雨季节,总是时不时给游客脸色看。每当此时,我和同伴就会躲进小茶馆,一壶越前龙井,一碟香榧子,便是伴我们观雨发呆的绝佳选择。

  

  茶水在微凉的空气中氤氲着丝丝热气,木制的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同伴拿起刚才装着香榧子的空纸袋,面带狡黠的笑容问我:“你不觉得这个字有点奇怪吗?”

  

  我茫然地看着她。

  

  “这个字真不好看。”她指着包装袋上的“榧”字说:“这么美好的树,怎么会有这么个名字?”

  

  我哑然失笑,解释道:“‘匪’在这里只是声旁,并无实际意义。”

  

  “既然咱俩都是记者,来了绍兴城这孔乙己的故乡,就该学学他咬文嚼字的精神。”她看了眼对面酒馆“太白遗风”的金字招牌,毫不示弱:“你看,汉字里许多发音为‘fei’的形声字,多是以‘非’而不是‘匪’为声旁的,是也不是?”

  从“菲”到“斐”再到“腓”……我脑子里闪过一串字,好像确实如此,这歪理倒也驳她不倒。我避其锋芒:“那又怎样?虽然‘匪’字在现代汉语里含义单一,可在古汉语里,‘匪’也并不只有‘匪徒’的意思,它还可以表示‘非常’,用以加强语气。譬如‘匪夷所思’‘受益匪浅’,算是个中性字。”

  

  “可这中性字为何不做声旁?”

  

  看来这厮铁了心要学孔乙己,而我更不愿意我喜爱的香榧树有一丁点儿嫌疑,我迅速查阅电子版《康熙字典》,找到论据:“‘榧’字可不是孤军作战!你看这个‘篚’字,礼器也,可是顶高大上的东西,声旁也是‘匪’哦。”

  

  她沉默片刻,而我乘胜追击:“你看,‘榧’字还通‘棐’,文彩如柏,古谓文木,通作棐。所以榧树也可以叫棐,声旁是‘非’。”

  

  “看来,‘匪’和‘非’用作声旁确实没什么区别。”她缴械投降,可还有点倔强的嘴硬,“但汉字里这种声旁不太好看,字义美好的也不多,不怪我矫情。”

  

  越前龙井入口,我肚子里那点墨水小泛波澜,脑子灵光闪现:“其实也有那么几个,譬如‘慧’,声旁从‘彗’,古语里这不就是扫把星么,加上‘心’就成了非常美好的字。瞧瞧,我家‘榧’字,道不孤也。”

  

  她笑着打趣道:“这‘榧’字怎么成你家的了?”

  

  “因为我喜欢啊。”我笑着吃了一颗香榧子,果然不愧这个香字,满口留香,与茶叶的香,相得益彰。

  

  这场小小的讨论过后,我对“榧”字有了更深的亲切感,就像对绍兴这座美丽城市的感觉一样。雨过天晴后,从雕花窗棂望出去,绍兴显得更加妩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