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众生相

讽刺与幽默 2020年09月25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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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眼看蝉

张树民 《 讽刺与幽默 》( 2020年09月25日   第 07 版)

  在昆虫界,蝉大约应该是名士,其名气,芸芸众虫是否公认,不得而知。然而,在有些人眼里,蝉却声誉颇高,大名鼎鼎。尤其在自诩所谓雅洁高士及诗人骚客当中,蝉似乎成为一种象征,咏蝉诗文辈出,美之赞之,代代相继,被人捧得大红大紫。

  

  蝉,的确很有名流范儿。仅从其称呼来看,就很不一般:名蝉,字蜩,艺名知了。字、号如此齐全,恐怕在昆虫界绝无仅有,除名流之外的庶人,亦不可相比。蝉最大的本事,据鄙人了解,一是演说,二是歌唱。蝉似乎是天才的“演说家”和“歌唱家”,“天然发声器”与生俱来,能连续不断发出高亢清脆的声音,调门儿之高,难觅和音。

  

  蝉的成长经历也非同凡响。幼时,蛰居树木或植物根下土壤里三载,吸食根的汁液为生。及至成虫,发生蜕变,掩藏本来面目,顺着树干拼命向上攀爬,而且对梧桐树情有独钟。没有被螳螂或黄雀盯上的幸运蝉,最终攀上高枝儿,开启“演说家”或“歌唱家”的生涯。

  

  与其说古往今来的名流清客,不遗余力地捧蝉,倒不如说那是在变着法儿地捧自

  己。晋代陆云认为蝉有六德:“夫头上有緌,则其文也;含气饮露,则其清也;黍稷不食,则其廉也;处不居巢,则其俭也;应候守时,则其信也;加以冠冕,则其容也。君子则其操,可以事君,可以立身,岂非至德之虫哉?”同时代的傅玄、萧统,分别在《蝉赋》《蝉赞》中大加赞美,“美兹蝉之纯洁兮,禀阴阳之微灵”;“兹虫清洁,惟露是餐”。唐代虞世南亦作《蝉》诗曰:“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相关蝉的诗文,自《诗经》始,历朝历代,经久未息。大抵颂扬其栖高餐风饮露、品性高洁,与世无争;也有抱不平之音,蝉虽品行脱俗,才华横溢,却无人欣赏,极力高调表现亦属徒劳。统而言之,人们无非以蝉自喻,抒展各自情怀,自捧的把戏而已。

  

  倘若仔细考察一番,换个角度观之,便会有独特的发现:蝉并非“纯洁”“至德之虫”,誉隆而实难至。鄙人同高洁雅士唱此反调,并非眼红蝉的高洁而心生妒嫉,而是完全基于事实。

  

  纵观蝉的短暂一生,只会做一件事:立于枝头或空谈或高吟。其他实事一概做不来。倘若把高耸的梧桐树比作大衙门,蝉便是其中的小官吏,而且毕其一生极力吟颂,终未得志。蝉恐怕会郁闷不解,抱怨世道不公,偏偏毫无自知之悟。说蝉“含气饮露”,那是讹传。其实,蝉以吸食植物的汁液为生,并非诗文中那般高洁。赞美蝉与世无争,亦不太客观,面对螳螂和黄雀的淫威,只有藏匿的份,猥猥琐琐不敢抗争,皆因太弱小没一点真本事,难言担当。

  

  尤为致命的是,卖力演说或吟颂一生的蝉,发出的是何音?任谁一听便知,唱的全是空洞单调的高调!而且,永远仅是一种声音,还不是发乎于真情的心音,只由“天然发声器”鼓噪而出。在梧桐树上,倘若群蝉合唱,那种单一的高调便形成音网,那是一种可怕的笼罩,会让人窒息。

  

  鲁迅先生说,“唱高调就是官僚主义”。对于唱高调,清醒者似乎越来越多。大家深知,高调唱得再高昂美妙,于社会毫无裨益,甚而成为有害的噪音,因为丧失了实事求是的原则。

  

  另眼看蝉,得出一个结论:空谈误事,唱高调误国。唱高调是蝉唯一的专长,即便头上的光环再多,名气再大,终归不是好虫。

  

  警惕似蝉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