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蔡和森和母亲向警予同生于1895年。辛亥革命后的第二年,16岁的母亲,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新创办的湖南第一女子师范学校;父亲也以105分考入湖南铁路专门学校,半年后又考入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此后,两人都成为名师杨昌济的学生。
两次提议“旗帜鲜明成立中国共产党”
1920年5月,父亲和母亲在法国蒙达尼结婚,两人捧着《资本论》拍了结婚照。婚礼上,两人还将恋爱中互赠的诗作编印成书分赠给大家,人们把他俩的结合称为“向蔡同盟”。
同年7月6日至10日,父亲和母亲在法国蒙达尼郊外森林里召开留法新民学会会员会议,会议的中心议题是如何改造中国与世界。父亲明确地提出“应该效法俄国的榜样,而且应马上进行”。
同年8月13日,父亲给毛泽东写信:“我以为先要组织党——共产党……以中国现在的情形看来,须先组织他……革命运动、劳动运动,才有神经中枢。”
母亲随后分别向法国各地的学生组织负责人写信,宣传马克思主义,陈述建党的当务之急。
9月16日,父亲再次给毛泽东写信。这封信长达6000多字,详细介绍了俄国共产党的党纲及组织结构,父亲在信中再次提议:“明目张胆正式成立一个中国共产党。”
“中国共产党”的名称,就是我父亲在这封信里第一次提出来的。
负责主编《向导》
从法国留学回来,父母一同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会后,父亲担任了中央第一任宣传部长,母亲担任了中央第一任妇女部长。
那时,我们家租住在上海公共租界阁楼上一间很小的房子里,阴暗潮湿。我的出生给双亲带来了为人父母的喜悦,为了纪念他们在蒙达尼的结合,父母亲特地给我取名妮妮。
在那艰苦的岁月,家里经济拮据,平日不得不靠朋友和同志们的资助。母亲带着才几个月大的我,坚持工作。为了维持全家的生活,父母亲白天工作,夜深人静之后,用笔名给一家杂志写文章,以换取微薄的稿酬。
那时父亲负责主编中央机关刊物《向导》,只有一个编辑,父亲整天埋头看稿、改稿、写稿,足不出户。为赶印刷出版日期,他时常通宵达旦,彻夜不眠,实在太疲倦了,连鞋子都不脱,和衣躺在床上睡一会儿,醒来再继续工作。有时哮喘病发作,也不肯休息。冬天,父亲冷得实在受不了,只好烧一两张废稿纸暖暖冻僵的手,又埋头编稿。
4月12日,蒋介石叛变后,武汉形势日趋严峻。母亲经常亲自到工人家里去作动员。她早出晚归,常常在小摊子上买一个烧饼,边吃边跑,赶到会场,上台就讲话发言了。有人看到母亲眼睛深陷,全身瘦弱不堪,想办法弄来一袋奶粉,她却送给了别的患病的同志。
1927年底,武汉年关暴动败露,湖北省委机关遭到彻底破坏,很多同志被逮捕杀害。母亲不顾个人安危,与省委工运部的女同志张金保一起,坚守接头点,保持与各方面的联络,组织人员疏散隐蔽。她们整整饿了两天,才搞到几个烧饼油条,算是吃年夜饭。
最后一次演讲
1928年3月中旬,因叛徒出卖,母亲和助手陈桓乔一同被捕。
几位留法的女同学,通过李宗仁夫人郭德洁的关系,到牢房探望她,母亲泰然自若地说:“死算什么!我早决定必死,为主义牺牲,视死如归!”
在臭气熏天的牢房里,母亲带领狱友们背诵唐诗宋词。她在狱友缝隙中来回走圈子,有时双手按在床上,脚不着地,撑起全身,以此锻炼身体。
5月1日,母亲比平日起得早,特地换上那件在法国结婚时穿过的油绿色旗袍。她走到铁窗前,默默注视着曙色初现的天空,轻轻地对陈桓乔说:“五一,记得吧!”陈桓乔点点头。
5时零5分,牢门突然打开,一匪徒大声喊叫母亲的名字,母亲回过头来,神色自若,嘴角挂着微笑,从容走出牢房。沿途观者人山人海,母亲一路奋力高喊,做了人生最后一次演讲:“我是中国共产党党员向警予,为解放工农劳动大众革命奋斗,流血牺牲!反动派要杀死我,可革命者是杀不完的!无产阶级团结起来,反动派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匪徒们慌忙扑上去,拳打脚踢,不许她开口,母亲挣脱束缚,头一昂,奋力高喊:“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
残暴的匪徒掐住母亲的脖子,抓起地上的石子泥沙塞进她的嘴里,又用皮带扎住她的嘴巴和双颊,鲜红的血从她嘴角流出……
33岁的母亲慷慨就义,最终践行了她的誓言:“一点泪一点血都应为我们的红旗而流!”
父亲英勇就义
一个月后,正在莫斯科出席党的“六大”的父亲,得知母亲牺牲,悲痛万分,挥笔写下了泣血浸泪的悼文《向警予同志传》。
母亲牺牲后,我跟父亲住一起,住在党的一个秘密机关里。房子很小,有一个保姆,我和父亲睡在一张床上。父亲说话不多,身体也不太好,每天吃一个生鸡蛋。大概住了一个月后,蔡畅姑姑就把我接到她那里去住。
1928年,父亲和蔡畅姑姑去苏联开中共“六大”,他们把我也带到苏联去了。当时我6岁,一句俄语都不会说,大家都以为我是哑巴。
1931年3月,父亲前往香港,住在一个洋酒罐头公司的楼上。不久,大叛徒顾顺章也跟踪到了香港。6月上旬的一天,海员工会要开会,组织上考虑到形势危急,让他不要去参加,但父亲觉得不去放心不下。6月10日上午11时左右,父亲不顾个人安危赶到了会场,挽救了许多海员工会人员,可他自己却被等候在那里的叛徒和特务抓住了。
父亲牺牲后,我跟亲人失去了联系,只知道自己是中国人。1933年,李立三找到我,说反动派杀了我父亲,他要我长大后为父亲报仇,我没有流泪。他送我进伊万诺沃国际儿童院,帮我跟亲人取得联系,我很感激他。
亲爱的父亲母亲,可以告慰你们的是,我和弟弟蔡博在党的关怀培养下,长大成人,学有所长,成为对国家、社会有用的人,你们为之奋斗的理想也已经实现了!
综合自《新民晚报》《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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