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铺“白水鱼馆”的老板姓费,所以又叫费家白水鱼。
一年四季,老费都会大清早挑着鱼从鸭子田赶去三寸铺。出村口,爬上大风垭,再下到桥墩子,一眼就看到三寸铺,但还有半小时才能到达。老费累了,偶尔放下鱼挑子,在桥墩子的小溪边洗把脸或喝两大口水,再急匆匆赶路,为的就是尽早开门,起火上灶卖白水鱼。
三寸铺是深沟中一个小乡镇老场,顺着小河建有两条青石板木楼老街道。作为大山深处二三十里地界唯一的乡场,三寸铺吸引了四里八乡和山里山外的乡人纷至沓来。当然,费家白水鱼馆是最热闹的地方,很多人远道而来赶乡场,就是为了这一口。
白水鱼是白水田里养的鱼。白水田是养鱼时什么饲料都不放的养鱼田。鸭子田那地方,一个村上上下下都是良田沃土,一条小溪从村口绕过,水源充足且无污染,是养鱼的好地方。老费在三寸铺开鱼馆,承包了鸭子田,不养鸭却专养鱼,加上自己是厨子,从不愁销路。
费家白水鱼卖得可真是白水。一碗鱼汤端上来,清清亮亮、白白净净,没有五颜六色的配菜,只有鱼和汤。喝一口汤,清爽鲜香,再吃一口鱼,鲜嫩细腻。
白水鱼有三道功夫必不可少。那鱼,就得用白水田里养的鱼,品质要相当好,否则煮鱼汤带有泥臭味;那火,一定要大火旺火,灶台要大,锅碗要干净,一瓢油下去最好能直冒火苗,一旦火不旺,鱼和汤就留不住一点儿鲜味;那水,一定要用场口老黄桷树下老水井的泉水,大冬天冒着热气,大热天透心凉。一瓢井水下锅,再放少许老姜头、老葱头,几粒花椒下去,鱼的腥味没了,鲜味儿直冒,一锅白水鱼就做好了。
吃白水鱼,碟辣椒又是一绝。辣椒不能用辣椒水而要用辣椒面。辣椒面制作十分讲究,先把干辣椒放锅里炒焦,再放油炸,炸好的辣椒铲不能用机器打,要放进石兑窝捣碎。一盆白水鱼,一碟辣椒面,再喝上一碗鱼汤,二两老酒下肚,安逸无比。
早些年,三寸铺前街后街一共有十多家白水鱼馆,但陆续都关了门,只有费家白水鱼馆生意常年兴旺。因为老费的白水鱼品质过硬,哪怕每天挑十几里山路,他都要从自家鱼田挑选。鱼是早晨从田里捞起的白水鱼,活嘣乱跳,凭这一点,就比鱼贩子挑来的饲料鱼好出一大截。再说,那饲料鱼一上桌子就露了底,还能找到回头客吗?
老费做事就信这个理,货要真,价要实。
老费做白水鱼的手艺,是家传的。老费的老爹是鸭子田一带有名的厨子,谁家有红白喜事,都是他主厨。尤其那道白水鱼,一端上桌,大家就轮起筷子抢,最后把鱼盆吃得干干净净。老费接了老爹的手艺,在三寸铺开起馆子,白水鱼是招牌菜。外出打工回来的,进山拉木料和竹片的,开车到山里旅游的,只要进了三寸铺,必须去费家白水鱼馆坐一坐。老费也厚道,只要来人,不管吃不吃白水鱼,一杯热茶立马送上。来人尽管聊,聊到太阳偏西,哪怕不吃不喝,他也不会赶你或给你脸色看,等你起身要走,他也回笑着相送。
老费说,做生意,做的就是良心和感情,离了这两样,哪怕手艺再好,都是白干。这样的老费,做出的白水鱼,味道能差吗?
(作者供职于泸州市纳溪区自然资源和规划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