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版:星辰副刊

中国能源报 2022年03月28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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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香椿树

■周天红 《 中国能源报 》( 2022年03月28日   第 24 版)

  那棵香椿树就长在村口,是村子最显眼的标志,要不村子怎么会叫椿香坝呢。

  远远看去,10多米高的香椿树像一把伞,那些根系似蟒蛇一样四散开去,露出地面的根盘如簸箕一样宽大。天热时,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聚在树下,上有椿香、下有凉风,那是全村最好的去处。

  这棵香椿树是有来历的。据说早些年,村里的先人出门讨饭讨生活,路上饿得走不动了,随手在路边折了根树枝做拐杖。先人一路拄着拐杖连夜回到家里,高兴之余,顺手便将拐杖插在屋门口的大坝边。惊奇的是,那根拐棍居然生了根发了芽,经年累月间长成了现在这棵香椿树。后来,先人再没出去讨饭,慢慢将一家人兴旺成了一个山村。这个故事一直是村里大人教育孩子们的经典:“只要有恒心,一根棍子都能长成大树,还有什么成不了的事儿?”

  香椿树是村子最大的宝。离家再久,只要远远看见那棵香椿树,就知道回家了,心里会顿时踏实起来。出了村子二三十里,旁人问起,只要你说村门前有棵香椿树,对方便知道你来自椿香坝。

  香椿芽是好菜,凉拌、清炒、水煮,怎么做都是饱腹的好料,尤其是香椿芽炒鸡蛋、香椿芽拌酸菜、香椿芽炖腊肉,一上桌就带着春天的味道。那些鸡鸭鱼肉上桌前,往上面撒上几粒香椿芽,又是另一番风味。

  于我而言,那棵香椿树是挥之不去的记忆。

  春夏之季,正是香椿树发芽的好时候。每到赶乡场的日子,娘就早早起床,出门摘了椿芽,洗净,一把一把捆好,提着篮子去售卖,我总会跟在她身后。娘卖了椿芽,买些油盐酱醋,偶尔领我去馆子里吃上两个馒头。那馒头又白又大、入口香甜,娘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摸摸我的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家里娃多事多,她总是想着法子改善家里的一切。

  那年,二哥高中毕业没考上城里的学校,只好去远方打工。当二哥走过那棵香椿树,走过村口,上了老鹰岩,娘就一直站在那棵香椿树下,两眼直直望着,等到二哥的身影淹没在老鹰岩上那些杂树丛林里,她还是久久地伫立。后来,我进城读书的那天,站在老鹰岩回头望去,娘依然站在那里。很多年,每次回家时,只要看到那棵香椿树,就会看到娘站在树下的身影,心里泛起一阵激动,脚步也轻快许多。

  香椿树、娘、椿芽,也许就是那个村子留给我最美丽最深刻的味道。

  离家久了,常年在长江边上的小城生活,总觉得自己像一朵云、一片椿芽漂来荡去。好些年,走在街边,偶尔注意到那些随风摆动的行道树,都会想起村口那棵香椿树。梦里他乡,家与远方,一棵树就能把一个人固定在某一道风景的美好中,摇不动,也逃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