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版:星辰副刊

中国能源报 2020年08月31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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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晒书

■许国华 《 中国能源报 》( 2020年08月31日   第 24 版)

  过了湿漉漉的梅雨季,转眼便是七夕。

  七夕节又称乞巧节、七巧节、女儿节,是传说中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也是当下年轻人热捧的“情人节”,但若是说起七夕节还是魁星节、晒物节、晒书节,恐怕就鲜为人知了。

  传说农历七月初七,是主文事的魁星生辰,因此民间称之为“魁星节”。又传,这一天日天门洞开,阳光强烈但不过分炽热,是龙王的“晒鳞日”,民间百姓纷纷仿效,晒衣、晒物、晒棉被,所以又是“晒物节”。而古代想博取功名的读书人,也在这天晒晒书,趁机整理书籍,相沿成习后,便成了“晒书节”。东汉崔寔所著《四民月令》中,就有“七月七日,曝经书及衣裳,不蠹”的记载。

  小时候,我家住的是青瓦平房,也没有像样的书柜,更遑论什么书房,只有一个自制的书架,堆放一些课本、练习本。当时的书籍,基本上是鲜于示人的,不是锁在木柜里,就是藏在床下,塞在纸箱里,或者放在不起眼的角落。如此,书籍极易受潮发黄,晒书便成了我家每年七夕必做的一件大事。

  “七夕到,太阳高,晒衣晒书好。”七夕当天,母亲翻箱倒柜,忙着晾晒衣被、农具和杂物,我和爷爷则忙着晒书。爷孙俩先在自家场院上摆上一张张长凳,铺上几大块门板,然后将书一摞摞抱出来,再一本本排在门板上晾晒。朗朗晴空下,场院弥漫着一股股经年的淡淡书香,置身其中,仔细翻晒书籍,思绪随之“精骛八极,心游万仞”。

  晾晒的书中,一部分是爷爷的,主要是一些历史演义小说,以及若干古诗文选本,有木刻、石印、铅印,都是繁体竖排。母亲的书,主要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戏文书。另一部分,是我当时靠采草药、刮蟾浆、捉知了“勤工”攒来的小人书。

  爷爷爱书也珍惜书,有些书发霉、发黄,他拿块半干的抹布,小心抹擦清除;有些书卷了角,就用重物压平复原;有些书有脱页、破损,就用胶水粘贴修补;还有些书封面缺失或破损,就剪裁牛皮纸,重新做个封皮,然后工工整整写上书名……

  烈日当空,晒书很辛苦,常常是书籍刚摆好,爷爷就已汗流浃背。沾了汗的湿手,万不能接触书籍,爷爷会戴着手套,慢慢翻动书册,好让书页尽可能都得到阳光的眷顾。此时,常有一些细长的、蛀食书卷的“蠹鱼”小虫,从书卷里钻出来,悄悄地溜走。

  累了,爷爷便躺在竹榻上,边休息边看护书籍。在他眼里,这些书远比满场晾晒的衣被鞋袜、农具和杂物珍贵,因为大部分都是他当年冒着危险,“破四旧”时东躲西藏侥幸保存下来的。

  农村闭塞,书籍是“奢侈品”。七夕节,家家户户晒物晒衣,晒书的很少见,像我家这样晒上百册的,更为罕见。因此,铺晒书籍的木板四周,常常围了一群看书人,一边惊叹书籍之多,一边津津有味“蹭”看。

  晒书日,自然也是我最安静和本分的时候,一边翻晒,一边翻看那些繁体竖排的书籍,尽管懵懵懂懂,却依然坚持“啃”读。几十年后,我之所以能无障碍阅读繁体书籍和报刊,自然得益于当时的“啃”书。

  七夕晒书,是烙印在我心中的一幅时光留影。随着时代发展,晒书这一传统习俗渐趋消失,但那个铺满书卷的场院,那些沐浴阳光的书籍,那种弥漫开来的书香,常常萦绕梦中,仿佛就在眼前,从未走远。

  (作者供职于张家港市新谊五金工具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