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扁担

　　我时常想起父亲用过的一根扁担。

　　记忆中，父亲整天用这根扁担挑水、担煤，还挑回从粮站买来的口粮。那时，我觉得这小小的扁担真厉害，总喜欢抚摸中间那一段，好奇父亲用了多么长时间，竟会这般油光发亮，所以经常偷偷将其空担在肩上，装模作样学着大人们担东西的样子。父亲看到，马上会要回去，立在门后，生怕我弄坏了。

　　尽管父亲爱惜，可没几年，有一天担煤时，扁担不堪负重，从中间断了。我那时七八岁，看父亲望着扁担心疼、沮丧的样子，我心想找人做一根或买一个不就得了。可父亲既不愿求人，又不想花钱，连夜修理，第二天照用。

　　第二天，我好奇地查看扁担，只见断裂处用粗铁丝固定两头，背了根一厘米多厚、二尺多长，与扁担同宽且粗糙的长木板。扁担不仅变得很笨重，而且新加的木板与扁担原有的颜色极不协调。

　　从那以后，我留意见到的所有扁担，发现就属我家的最难看，尤其看父亲担在肩上，觉得很没面子。我盼望家里能换一根新扁担，可父亲总说，这扁担是槐木做的，时间长了，用起来顺手。

　　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深受父母疼爱，但在教养方面，他们从不对我过分娇惯。上初中后，我开始承担起一些使用扁担挑水之类的家务。那天，当满满一担水头一次压在肩上，感觉重极了，走起来扁担根本不听话，前后忽重忽轻，弄得我前仰后合、左右晃荡把握不住平衡，到家时一桶水洒成了半桶。原来，看似简单甚至没有技术含量的扁担，用起来是要讲究技巧的。

　　家人笑我缺乏锻炼，我嗔怪扁担笨重难看，如果有一根好扁担，挑一担子对我来说不成问题。不过，这个借口在父亲看来压根就没有道理。最后，因为挑水的样子实在丢人，我索性丢掉扁担，直接提起水桶拎回家，再远的路也不觉得累，反倒觉得轻松方便。从此，我便习惯了提水，疏远了那根扁担。

　　后来，生活条件好了，自来水、天然气直接入户，扁担用不上了，挑水担东西造成的尴尬也彻底结束了。渐渐地，父亲也悄悄放下了扁担。

　　如今，父亲早已作古，扁担也不知去向。可我却时常想起父亲，想起那根扁担，想起他用扁担担起来的生活和沉甸甸的家。

　　（作者供职于陕西省铜川崔家沟煤矿）